无厘头文化说略

广西柳州 卢克谦

提  要：初步简要地讨论“无厘头”词的来源、意义和沿用情形，这一源于周星驰电影艺术风格特色的汉语词，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了。无厘头词的使用，已经遍及中外华语场合。

关键词：无厘头，无厘头文化

“无厘头”源于对香港影星周星驰主演的影片《大话西游》里有一些对白的评价，意思是，周的电影对白将一些毫无关联的词语进行组合，使人莫名其妙，以达到搞笑的目的。其实这是周星驰在电影里尝试突破常规，破旧立新，但当时香港人看来，这些表演只是随意瞎闹胡搞，入不得主流。因此冠其曰“无厘头”，由此，“无厘头”表演方式常被提起，其词义和涵盖的范围也逐渐丰富和扩大起来。词典的解释是：“无厘头”是故意将一些毫无联系的事物现象等进行莫名其妙组合串联或歪曲，以达到搞笑或讽刺目的的方式。也有认为，“无厘头”是粤方言，本应写作“无来头”，因粤方言“来”字与“厘”字读音相近，故写作“无厘头”。指一个人的言行毫无意义，莫名其妙。多年来，经过星爷们的淋漓尽致的发挥，“无厘头”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后现代文化的一支流。其内涵大体就是，及时行乐，无深度表现、破坏秩序、离析正统等等，其潜在的意图是透过其嬉戏、调侃、玩世不恭的表象，直接触及事物的本质。不过，据说对于自己的戏剧被冠以“无厘头”，周星驰是不满意的，他很反感他的喜剧被称为“无厘头”，因为这个词叫人联想到的是“不用用脑、不用花心思”，而其实周星驰们在拍片中经常为喜剧效果费尽了心机，为了一个出彩的镜头，剧中的每个演员通常都要反复拍摄超过15次。周星驰更偏向于将他的作品称为悲喜剧，他总是关注小人物在生存压力面前的尴尬和窘迫。周星驰的电影并非没有内涵，很久以前拍的片子现在看来还是叫人忍俊不禁、笑中有泪。星爷的作品在内地也特别红火，说明了他的持久的魅力。这是外话，但是，也许这正是因为无厘头的魅力。

无厘头在给人以嘻笑之余，亦带来深深的思索。有人说，它好比在一条完整的牛仔裤上专门打上了两块醒目地起着毛边的补丁，语意诙谐，妙趣横生，不经意中就幽人一默。周星驰的无厘头一改此前香港街头充斥的琼瑶的痴男怨女周润发的英雄本色形象，成为香港普罗大众在劳碌困惑中一笑而过的轻松方式，这是无厘头文化迅速崛起的深层次原因。概括起来，“无厘头”所具有的含义主要是： 　　

夸张。主要是特殊的夸张。这种夸张超过了影视文艺本身需要的夸张程度，使许多事情让观众或读者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但仍然忍不住会为此而投入。在《回魂夜》里，周星驰饰演的疯子可以用纸帽子带着大家飞，这是对传统理念的夸张；在《百变金刚》里，他一开始过的生活穷奢极侈，这是对生活方式的夸张；在《行运一条龙》里，阿水当众撕开了女同学的上衣，然后又痛不欲生，这是对情感欲望的夸张。夸张给人们带来淋漓尽致的感觉，把平时生活中不能表现或不想表现的各种东西都发挥到一个极致。 　　

讽刺。对社会对现实的讽刺。人生无常，许多痛苦和不幸都是无法化解的，而面对社会的阴暗、污秽、人性的贪婪、自私，男人的好色，女人的善变，工作的无聊，挣钱的烦恼，一切都是讽刺的目标。周星驰饰演的电影《月光宝盒》中，至尊宝带领的一群手下在他跟妖精打斗时集体装死倒地，这是对忠诚的讽刺，因为在一开始他的手下都以唯帮主马首是瞻的态度出现；到了《大圣娶亲》中他又无法摆脱他对一个很讨厌的女人——紫霞的爱慕之情，这是对承诺的讽刺，因为他早已答应了白晶晶要做她的老公，五百年后他本来就是别人的人；在《食神》中，周星驰对双刀火鸡要求画个心的提议死也不肯，是对女人的讽刺——对一个女人来说，不管她有多重义气，有多负责任，有多聪明，多能干，她其实在男人心目中始终只是一个皮囊而已。唐僧说：“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你看，说得里外有异，似是而非，形于外而另意于内，这就是一种“无厘头”了。 　　

自嘲。自嘲也是一种讽刺，是讽刺的升华，自嘲不仅是影视艺术的一个境界，也是思想的一个境界。当一个人学会了自嘲的时候，他可能就是真的成熟了。从艺术特色来看，“无厘头”式的自嘲是很有兴味的。纵观周星驰所有片子，无一不带着浓厚的自嘲色彩，其中又以《喜剧之王》为最甚。扭曲自己，夸张自己，讽刺自己，让观众笑起来，这不是一般的表演，这是一种内心的揭示和剖白。把自嘲做得恰到好处，不给人以哗众取宠的感觉，那就更难了，演员必须有谦卑的外表，平凡的相貌，庸俗的举止，迟钝的谈吐，甚至看似愚蠢的行为……演员浑身上下只有一处在闪光，是谁也不可能代替的，那就是智慧，以自己的智慧予人以快乐。

总的看来，无厘头是轻松的、幽默的、出乎意料的。无厘头的艺术性具备这样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你在捧腹大笑中潸然泪下，让你在筋疲力尽时笑看风云。无厘头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少年人说它精深，青年人说它幽默，中年人说它滑稽，老年人说它可笑，男人说它是文学，女人说它是哲学，有人或，假如你嫌这一切都太麻烦，你干脆就把它当做笑话来看算了——反正99%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不过，也有人认为，源自周星驰的“无厘头”已经到了尽头。特别是在2009年的倒周风潮中，“无厘头”的“背时”[1]的终结，被人们大力鼓吹。有一文的小标题说：无厘头喜剧，淡出银幕的回忆？文中说：“最近一部周星驰电影是2008年1月上映的《长江七号》。虽然影片在亚洲取得了将近3亿元的票房，却在周星驰看重的北美遭遇票房和评论的双重惨败。在国内，《长江七号》也被很多影评人认为是周星驰江郎才尽的信号。片中的父子关系被认为是周星驰对自己童年的回忆。教室中扔眼镜、空中的“七仔云”等镜头，也被称作是对《碟中谍》、《功夫》的致敬。而这些“回忆”和“致敬”，在持“江郎才尽”论的评论者看来，则是周星驰不敢突破、重复自己和畏首畏尾。影评人周黎明说，每个电影人都有自己的黄金时代，周星驰很可能已经过了创作顶峰期。”[2]而现实是否尽如其说，当然是众说纷纭的。

无厘头词的使用，已经遍及中外华语场合，其意义也不纯然是艺术性了，遍及政治、经济、商道、人际等，各行各业各色人等无不在发挥着“无厘头”的“剩余价值”[3]。在各种报道和一些参杂的评论中，人们都爱把“无厘头”穿插于其中，使得无厘头的文本价值和意义得到最大值的发挥。例如：

杨锐的《谁在误读中国》中有一文，题目是：《央视名嘴怒评张艺谋：除了野合就是私奔》[4]，里面说：“就连模仿周星驰主演的《功夫》的场景都不屑于擦干净那令人味同嚼蜡的痕迹：一班无厘头的二人转的耍头巾群舞，在演职员表的拉滚中落幕，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老板娘的泪水让人略微分享了她超脱了性虐待后的快乐。闫妮演得不错，她角色上的风骚让我们一时忘记了：自由是争取来的，虽然过程是苦涩的。虽然放荡不及《色戒》里的地下工作者，但是母大虫的艺术形象十分到位。老谋子又捧红了一位性感明星。”这里的无厘头，已经被定义为无聊了。

至于南非各街头由中国厂商提供的转播赛事的大屏幕和体育场用的格力空调，更是被指为“出场”而代价不菲。这样，在经济界，“中国制造”似乎比中国足球更加无厘头，微不足道的利润，莫名其妙的营销，即使真的“参加了每一场比赛”，就能为此而弹冠相庆吗？的确，相对于虚妄的狂欢，这种反思和冷静的价值更弥足珍贵。[5]

在这段话中，“无厘头”被直接定义为一种判断，认为中国足球莫名其妙的表现着令人读不出名堂的迷乱。

据美国媒体26日报道，将北极熊请进动物园、在公共游泳池提供免费毛巾、在机场附近修建迪斯尼乐园，喜剧演员出身的冰岛草根政治家乔恩·葛纳尔就是靠这样的“无厘头”(原文注：指一个人的言行莫名其妙，无意义)竞选纲领出人意料地赢得雷克雅未克的市议会选举。[6]这原文中出现的注释，是截取了无厘头诸意中的某个意义。该文还说：

葛纳尔也许算得上是最“无厘头”的市长了。在胜选演讲中他说，“没有任何人需要害怕‘最棒党’，因为它是最棒的。如果它不是最棒的，就该取名‘糟糕党’或者‘最差党’。”他还说自己的“外交经验”就是曾在一档电台节目中给白宫、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打恶作剧电话，询问他们是否找到了他丢失的钱包[7]。

有人还专门搜罗出版了《无厘头之世说新语》，认为在这个压力日趋增大、节奏逐渐加快的现代世界里，开心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逗别人开心更是难上加难。“所幸，我们看到了这套《无厘头丛书》里挥洒自如的文字，并有机会将之组织出版，对我而言，这些让人放肆捧腹的“无厘头”，实在要比那些被冠以“巨著”之名的沉重不堪、苦大仇深的文章来得痛快，令人快活。“[8]

港台报刊中，多有使用“无厘头”一词的。例如活跃在台湾的香港中国评论通讯社，以其《中国评论新闻》而活跃在台湾，它们的报道中，就常常用上“无厘头”。其实，在台湾，“无厘头”一词多常常出现在一些文本中。例如：

其实，形势永远比人强。马英九、国民党执政的最大收获，是彻底扫荡了民进党执政时候布下的全民全社会恐中情绪，打开了两岸关系的匣子，无论蓝绿的民众，越来越看得清楚里面的真相。这个时候，民进党不动脑筋，照搬陈水扁时期的无厘头（莫名其妙）的情绪化的两岸政策，还玩得转吗？[9]这直接把无厘头界定为莫名其妙。

《唐骏学历门，拷问中国“文凭泡沫”社会诚信》[10]一文说：

要知道，做好一个职业经理人，必须长期专注一个行业，做自己擅长的事，所以特别强调职业的连贯性。而唐骏每一次“无厘头”地跳槽，都会有人问这样一个问题，作为职业经理人，唐骏的核心竞争力究竟是什么？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金岩石教授曾经指出过唐骏在盛大的三大失误：一是上市不久，就去收购新浪；二是盛大盒子的失败；最后是盛大在网游主业上被后起的巨人和网易侵吞了大量的市场，“让盛大从一个行业无可争议的老大，变成了可争议的老大”。

这文也来自《中国评论新闻》，这里的无厘头，可能是指没有来由。没有确凿因由的活动是为无厘头。

这段话，是讲德国的：

据报道，在网站上输入“德国联邦国防军”和“无聊”两个关键词，竟能搜出无数个德国军人在军营自拍的无厘头视频：有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头戴防毒面罩、手握扫帚，伴随着电子音乐疯狂起舞；还有士兵把自己塞进军用睡袋，化装成“毛毛虫”在宿舍地上滚来滚去，只为博得战友一笑[11]。

把德国军人的无聊行为，用无厘头代之，似乎更深刻地体现了德国军队立军的战略宗旨的迷惘。

当然，也有把无厘头词用错了的。例如，“无可否认地，这些无厘头的自杀事件让郭台铭遇上了他生平最大的难题。不仅他的事业王国，连他个人的形象，和他整个企业的未来都悬于一线之间。”[12]把台湾富士康企业多次出现的员工自杀现象，归结为没有原因的自杀，可能是不准确的。世界上连无缘无故的爱恨都没有，何况是正常人的自杀。

2010年7月17日早匆写于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