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分,最大的嗜好就是读书。虽没有古人“破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壮志,但常有“掩卷忘饥,神游物外”的逸趣。
此刻,独坐在沉静的屋内,手把一本沧月的小说,沉迷在一种超然忘我的境界之中。
依稀间,我仿佛看到一个远游的少年,着一身古装,在凄凉的悲风里,在暮天的旷野上,郁郁独行。
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里面装满了他读过的经书,如同背负着他沉重的思想;胁下,一柄三尺长剑,是他年轻的少年豪气铸就而成,闪烁着一种光明磊落的豪侠正气。
他从远方走来,衣衫褴褛,满脸征尘;他又向远方走去,一怀落寞,疲惫不堪。哪里是他生命的归宿,哪里是他人生的驿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几分凄迷,几许茫然。
前方,是一座幽静的古刹。苍松虬柏,蔽掩着半开的山门。缈缈的烟雾,伴随着清脆的木鱼敲打,自飞檐斗阁的庙宇间轻轻地飘向空中。座座殿宇,端坐着一尊尊永恒的神灵;藏经楼中,盛满天地间所有的诠释。有种神秘的声音在向他召唤:跨进去吧,去超凡脱俗,舍弃红尘,在青灯夜案晨钟暮雨中,结束你一生的流浪,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圣者。
然而,他却不能。青灯夜案,平复不了他少年的悲苦;晨钟暮雨,阻不断他“英雄系马,壮士磨剑”的浪莽侠情。他只是一个凡人,凡心未褪,驻足红尘。虽不会流于世俗,更不会落草为寇,但也决不会超然成仙。
黄昏时分,他驻足于一座荒郊的酒家。一面退色的杏黄酒旗,斗大的“酒”字在西风中摇荡。那是一种撩人的诱惑,茫茫古道上一种醉人的慰藉。他跨进店门,临窗而坐。“金樽美酒斗十千”,酒中自有酣然的诗情,苍凉的剑气,和一种低回不去、挥斩不断的缠绵。
千金曾散尽,何言少酒钱!书剑且为资,沽酒醉明天。他时而浅斟,时而豪饮,酒至酣处,他忽然一跃而起,拔剑起舞。
他舞出剑花朵朵,闪电翻飞;他舞出寒风簌簌,锋芒毕出。而后,他击剑为节,慷慨悲歌。
他歌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时光易逝,他歌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几分轻狂;他歌出“谁伴我,醉明月”的孤苦心境,他歌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万古愁悲。
月隐星疏,松涛阵阵。残灯暝灭,人去楼空。他两袖清风,半醉半醒。颇有几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太白遗风。
然而,他终究要继续流浪下去,那个倚剑行天下的少年。
茫茫天涯路,悠悠行路人。季节变换里,生命的大树又有几片枯叶悄然飘落;漫漫跋涉中,少年的鬓角平添了几根岁月的白发。在坎坷的少年游历中,凝集着春雨秋霜,夏雾冬雪。--以及,一个平凡的少年追求理想的故事。
也许,许多年后,人们会永远忘记他,--那个孤独的、远行的少年。但是,在他曾经走过的地方,人们会看到一种灰黑色的、叫做杜鹃的鸟儿,哀哀地叫着,嘴角挂着美丽的、殷红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