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并不认识他。那是在2004还是2005？也已记不得

那时，我还是一个银行的小职员，数着别人的钞票，整天做着周游世界的梦

他穿着草灰色的尼大衣，戴着帽子，不是礼帽，就是照片中的这种普通的样式

他看起来和别的老人没有什么不同，直到他把支票，递给我

5张签自世界日报的支票，我问：是稿费？

他点头。这加重了我对他的好奇，又问：可以知道是在什么版面吗？

他说：上下五千年，也写一些散文，杂文，小说

支票上的数字并不大，每张都在50美金上下

但这足以让我对他肃然起敬，不是因为这些数字，而是因为他行文

我又问：可以知道你的笔名吗？

这一次他笑而不答，匆匆告别

那落款上的名字并不叫木心，我只记得姓孙，住在森林小丘

（二）

读木心，是在二年前的一个新年

我在上海的朋友，传来一组诗和图

诗的第一首便是《从前慢》，图是丰子恺儿童图画书里的漫画

图和文，那么相得益彰

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从前，拉回到了无网无车的慢时代

只是，那时候。我还是不知道木心是谁

也不知道，其实我和这个叫木心的人，早已有过一面之缘

（三）

再读木心，得感谢燕燕，也感谢红酒和村长

燕燕在去年岁末组织了一次博友会，重新打开了博文们的话痨子

话题里就有木心，有陈丹青，有很多我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在酒酣之余，上网搜索了所有关于木心的资料，他的生平，他的作品

且在陈丹青的《我的师尊木心先生》的图片中认出了他

而一首，由暖男歌手刘胡轶演绎的《从前慢》，更让木心这个名字植入骨髓

我想：木心的一生是一个传奇，他传奇的一生

足以能使一个热爱文字的人爱上他，即使他已然远去

（四）

如此行走，还是错失了一季

他们说，酒巷里的人

已经换了话题：一生一爱够不够

一生，够不够爱一人？

那让我想起，一个叫木心的老人

一个目光炯炯，戴着礼帽、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们说那时的他，正走在去往古稀的路上

可为何，他的眉宇如此清冽，他的眼神如此摄人心魂

他的生命中，究竟有多少个《琼美卡的随想》未完待续

有多少段《素履之往》戛然而止，又有多少次乡愁

在索然寡味的《鱼丽之宴》后，化作手中的

一缕青烟，散了，灭了

他在《不期然而然的成长》中，写过多少《温莎墓园的日记》

他的日记里，有没有一个《完美的女友》

曾经潜入他的《空房》，用一壶特制的西班牙《巴珑》

点燃起他《纷纷地情欲》，尔后像芳芳*一样转身

留一纸歉意，将所有的同情中断*在北方，一个漫天飘雪的地方

他可曾在《马拉格计划》中，设想与她有一次再续前缘的《会晤》

在乌镇的老宅子里，在栽着《西班牙的三棵树》下，听《云雀叫上一整天》

或者重返旧地，爬上森林小丘*，在苍茫的暮色中，细数《哥伦比亚的倒影》里

究竟有多少素白的云影，似一部无声的默片，在纷杂的霓虹中流淌

他是否也有过属于《王者》的梦想，以笔为箭，去射退钱塘那一次次潮落潮涨

或者手持《剑柄》，像一个刺客，直击长空，去赎回“折指之伤”

如此行走，却还是错失了

一段时光，一声喝彩，一次相逢

此刻，我像一个庸医，在旧书中寻觅他的气息，挑开丝丝脉络

逐字为诊，逐句为笺，金枷玉锁，聊以《卒岁》

注：第四部分诗歌中带书引号和星记的都是木心先生的作品和作品里的人物

谨以此诗献给令我尊敬的木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