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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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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在马勒别墅(MOLLER VILLA)住上一个晚上。或者什么也不做,选一个僻角坐下,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喝咖啡、听音乐、看书,你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隔着越洋电话,远在上海的朋友向我谏言。
那是2005年的春天,独自赴美后的第三年。我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孤雁,迫切期待着归巢,期待与朋友们有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聚欢。
选择何地作为此次聚会的理想之地?
我想起这座沉寂在繁华都市中的童话城堡,这座曾经覆盖了我整个儿时梦境的美丽花园。每次穿过喧嚣的街市,步入这片被树荫遮蔽的神秘之地,我就有一种恍如跌入仙境般的迷惑。我的视线穿越围墙,穿越一根根铁栅栏,在一道道院墙的后面,幻想会与一个女孩邂逅。这个谜一样女孩,曾经用她天使般纯真的梦语向父亲马勒(MOLLER),勾勒出了挪威森林般独特的天堂胜景。从此,在三十年代的上海,在这片号称冒险家乐园的租界区,耸立起了一座梦幻似的城堡——马勒别墅。
我相信:冥冥之中,诸事自有安排。那一年的六月,当我第一次走进马勒别墅,我发现我对眼前的一切竟然如此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也好似我的前世早已涉足。我像一个曾经造访无数次的熟客,熟稔地攀上扶梯,沿着迷宫一般的回廊,毫不费力的找到了我的房间。我听见朋友诧异的声音:你轻巧得就像归家。
那一晚,我和我的俩仨知己,五六诗友聚在马勒别墅。我们像俗民一样喝酒猜拳,谈天地俗世娱乐八卦;也像愤青一般谈理想与现实的背道,谈历史与时事的相似,谈腐败和上访。可唯独避讳的是,我们都不再谈诗歌,谈我们曾经为之痴狂的诗社,谈那些激情万丈、挥毫泼墨的日子。临近子夜的时候,酒廊里的客人渐渐散去,缭绕了一个晚上的莫扎特,不知什么时候已换成了马勒。
在马勒别墅听马勒会不会有别样的感觉?
虽然此马勒(MOLLER),非彼马勒(MAHLER)。前者是靠赌马发迹的旧上海投机分子,另一个是声明显赫的后浪漫时期、奥地利作曲兼指挥家。两者在本质上没有丁点的相似之处,除了他们的名字,一个有着相同译音的中国名字:“马勒”。我沉浸在自我遐想的神思之中,朋友们忽然变得安静,仿佛马勒作品中所暗藏着的悲情元素正像毒素一样在酒壶中化开,慢慢渗透到他们的六脏五腑,直至每个人的神经中枢。
那是马勒交响曲之第五号,是他纯乐器作曲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随着号声骤然响起,一副宛如音画般的场景就此展开,使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震,仿佛受到某种力的牵引,驱使着我们随着乐声走了进去,走进宛如葬礼般的肃穆长队,在弦乐持续不断的沉缓起落中无意识地随从和盲顾,体会着来自作曲家内心深处的挣扎和呐喊。同时,弦乐和圆号交替出现,又预示着矛盾、纷争和纠结。而在濒临死亡和恐惧的侵蚀之下,长笛和单簧管像一抹奇异的亮色,在略显黯淡的乐曲声中若隐若现,如是希望之花在满地绝望之蔓草上滋长,显得尤为绚丽。
我无法掩饰对这部作品的偏爱,特别是其中的第四部分。竖琴与弦乐奏出长达11分钟的极慢的慢板,似乎与之前的主题完全脱节,仿佛是一种暗示,也或者是一种情绪上的转折。如果不去探究作曲家当时的创作背景,你很难理解作品前后之间的巨大差异,甚至根本无法读懂作曲家所要表达的音乐语境。可即使如此,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贯穿在整个作品中的关于“生和死”、“希望和绝望”这两个主题之间的相互交融和彼此对立。很难分辨这其中,究竟哪一个主题更胜一筹?乐观派以为,第五交响曲的每一个音符都在向听众传递这样的信息:即使逆流在死亡之溪,也要在绝境中,采摘一朵开在回旋中的荷莲,为悲核人生写下一些值得咏颂的感叹句。而更多的马勒谜却把第五视作是唯一一部可以贴上“马勒悲字标签”的经典之作。尽管马勒是继贝多芬之后的最伟大的作曲家,尽管他的作品已经把古典和现代,器乐和声乐融合到了极致的地步,但是马勒的悲悯人生,注定了这独一无二的“悲字标签”非他莫属,以至于每次听他的作品总有一种让人神不守舍、悲从中来的绝望感,而这种绝望感,足以射杀我的这些郁郁寡欢的朋友们。
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我和我的这群,曾经拥挤在狭小校舍中,听着萧邦的夜曲、想着莎士比亚曼妙句子的莘莘学子;我们在德彪西的月光下,寻找遍洒一地的光影,踩着狐步跳着华尔兹;在电闪雷鸣的午后,踏着斯特劳斯欢快的节拍,奔跑在如注大雨中。而每个清晨,我们在马斯涅的琴声中,低头静坐冥想人生。我们就像马勒第一交响曲中的“巨人”活在自我构筑的童话世界中,却有着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和斗志,敢于对所有我们以为不合理的事物举理以争,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暗计。坚信:只要努力,这个世界就会我们敞开大门。
而如今,一切都与我们当初所设立的坐标相距甚远,在人生的跌宕中攀爬,我们都已经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为我们而设,它也并不全然如同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成功召之不来,失败挥之不去,所有微小的获得都与成倍的付出挂钩,而天上也从来没有馅饼,能让你我无偿拥有。而这种饱尝人生百味的沧桑感,似乎早已在马勒的每一个音符中埋下了悲情的种子,马勒的悲哀似乎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同龄人的悲哀。
第二天清晨,我在马勒别墅半壁晨旭中醒来,我看见我的一群尚未从酒醉中清醒的朋友,一个个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眼圈发黑面色苍白。那个曾经贯穿在我童年的梦境未曾出现,也许它早已失落在岁月的某一个断层中,再也无法复原。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坐在这里,听着马勒、整理一些朋友送给我的纪念品,我似有在翻弄那早已不再的青春。刚好远在上海的朋友电话询问我的归期,我说可能是明天,或者10月,也可能是冬季。不管怎样,我还会在马勒别墅止足,不是妄想去重拾永不复得的年华流水,而是要去拼凑那些支离破碎的青春碎片。
马勒第五交响曲的第四乐章,成为电影《魂断威尼斯》中主题音乐
感谢博友LILIN304有关马勒别墅的摄影,令我重拾起这段记忆。
http://blog.sinovision.net/home.php?mod=space&uid=79008&do=blog&id=149581
感谢寒山老师,无偿给予的图片支持。
感谢RETIREDLV老师,有关马勒音乐的详细介绍,使我对马勒作品有了更深的了解。
http://blog.sinovision.net/home.php?mod=space&uid=141837&do=blog&id=160915
lilin304: 音乐,是有组织的音响,音乐是流动的建筑。马勒第五交响曲第四乐章,是马勒人格分裂在音乐上的表现。作曲家本人的人生经历起着决定因素,往往在作曲后面隐藏着令 ...
RetiredInLV: Your description and analysis on the music are excellent, express the true meaning of the notes that deliver to the listeners.
今又是: 那里曾经是团市委的驻地吧。
漂亮的文章和音乐,一片极乐世界。你的东西有一袭不绝的淡雅,无论是欣喜还是淡忧,是一种情调,不失灵动的轻弹。。。。。。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