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妈妈看我拿筷子的手,就老是皱眉:“女孩子家的,这样拿筷子不好呢,以后会颠沛得离家好远的,快改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纠正我握着筷子的手,从筷子的末端移到中央:“这样就好了,记得了?”
但是,每次吃饭,我的手还是会不由自主拿在筷子的末梢,我对妈妈说我是习惯了,那样子拿着舒服,怕是改不了了,还抱怨妈妈迷信,妈妈听后止不住摇着头叹息。
一晃30多年过去了,时间快得就像我们手中拿捏的筷子,新的来,旧的去,成双地来,孤单地弃,最终所剩无及。曾经流苏般的长发已经有几根白发的痕迹,凝脂般的笑影已经布满沧桑的阴影,豆蔻年华的杨柳细腰已经被美式快餐折腾得鳌肉顿生,而随之而来倦怠了的心,如同浮萍终究遊移不定。什么都变了,变得不知不觉,变得无从提及,但是唯有那双拿筷子的手却依然还是老样子,优雅地张合着,像极了闲游在池塘边觅食的鹭鸶的尖嘴。
忽然记起曾经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这样的文字,说是东方人进食习惯多是从飞禽中演化而来,西方人却是借鉴走兽,所以东方人喜用貌似鸟嘴的筷子,而西方人的刀叉像极猛兽的爪子,看后不禁哑然,倒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前几天和几位在纽约的女友在上海餐馆吃饭,席间悄然打量,竟然五个人中有四个人和我的习惯相似,拿着筷子的手头尾相接,赫然在目,于是就引来了这样有趣的话题,五个女人唧唧喳喳麻雀一堆争辩了好久,其中一位更是举理以争,反问她为什么不是?
我叹道:你当然不是,你的全家老小现在都在纽约了,纽约全然就是你的新家了,你只不过远距离搬了一次家而已,怎么会和我们一样呢?你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怀吗?你有夜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悲鸣吗?你有想亲人想到心绞痛的神伤吗?你当然没有,因为你的亲人都在你的身边,天天相见,何来相思呢?
她听后终于禁声。
五双眼睛遊移在自己的筷子前,把玩着,思忖着,叹息着,彼此都没有一句话,似乎这样子看下去,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看到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