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玲得了癌症，住进了第四人民医院肿瘤科第五病室。

当卫兰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是晚上十二点钟，虽然刚刚午夜，但她已睡了一觉。

张德峰下了中班后，回到家，洗了澡，像往常一样，摸着黑爬上床，一不小心，胳膊肘儿压在了卫兰的胸口上。卫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小声地嘟囔道：“吵死人了……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她不满地踹了丈夫一脚，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张德峰翻动着身子，总算躺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终于憋不住道：“卫兰，你知道不？金玲得了癌症。”

“啊！”卫兰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按亮了壁灯。橘红色的灯光下，她瞪着眼，直直盯着丈夫：“谁……谁得了癌症？你……你可不要乱说啊！”

张德峰委屈地辩解道：“我没有乱说啊！是金玲的表哥告诉我的。下午上班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金斌，他对我说金玲得了乳腺癌，正在四医院住着呢！”

“啊……”

“他说金玲的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全身骨转移，痛得要命。金玲天天哭呢！唉！真可怜！”

丈夫一席话，说得卫兰双眼湿漉漉的。她吸着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看看人家，七老八十都活得好好的，屁事儿没有。为啥偏偏就不放过她？没天理！她才32岁啊……那么好的一个人。”

张德峰跟着妻子叹气：“唉！我知道你着急，可着急有啥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天爷的事，谁说得清楚？”

卫兰清了清嗓子，问道：“德峰，我们买房的钱筹集了多少？够了没有？”

“我想应该够了。上个星期，我妈赞助了四万，前天我老爸又给了我一万。加起来有20万了。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去看房了。”

“还看什么房啊！你个憨头！马上拿出5万，还给金玲。她现在正要钱用。治病要紧，房子不买了。”

“不买房了？你不是天天喊着要买房嘛！还剩15万，也可以买啊！我们买个小一点的。一家三口，不用那么大。”

“唉！买房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救人要紧……我就怕金玲的病是个无底洞，万一她家的钱不够怎么办？我们先把钱放着别动。”

“嗯……好吧！老婆，你永远都是正确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快点睡吧！不早了。别把丹丹吵醒了。”

张德峰翻过身去，背对着灯光，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卫兰躺在床上，愣愣地瞅着天花板，大颗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

天亮时，卫兰的眼睛红红地肿着，兰花枕头湿了一大片。她早早起了床，草草洗了一把脸，匆匆走出了家门。金玲爱吃水果，荔枝是她的最爱。现在正是荔枝上市的季节。

卫兰来到了一家水果行。时间早了点，果行虽然开了门，但还没营业。卫兰火烧火燎，哪里等得及！“噔噔噔”抬脚往里走。走了十来步，她吃惊地站住了。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只见地上摆放着八、九个塑料箱子，箱子里面盛满了红红的液体，每个箱子里，都泡满了荔枝。一个男人把泡好的荔枝捞出来，摊放在地面上。两个妇女正忙着包装晾干了的荔枝。那些浸泡过的荔枝，看起来个个鲜艳诱人，而地面上还有一堆没有浸泡过的荔枝，看起来暗淡无光。一男二女戴着手套，忙得热火朝天。六只手套已被染成了红色。卫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知道，在光鲜漂亮的荔枝背后，还要做这么多的手脚。

那个男人扭过头来，看见了卫兰。他一脸横肉，目光凶狠。卫兰吓得一惊，慌忙退了出来。她一路小跑，像躲避瘟疫一样，逃离了水果行。

卫兰走到了一个水果摊前，这里只买苹果、桃子、梨子、香蕉。只见一个女人提了两桶水，倒在一个大盆子里，又拿出一袋汰渍洗衣粉，洒在水里，然后把一箱桃子都倒进了盆子里，最后拿起一块抹布，擦起了桃子。原来这里的桃子都用洗衣粉洗过。这怎么吃啊！卫兰一阵恶心。这两天真见鬼！听到的是坏消息，看到的是龌龊事。今天起得早了点。卫兰转身向西走去。

卫兰走进了全市最大的超市。她来到一楼的水果区。转了两圈――红艳艳的苹果，黄嫩嫩的香蕉，金灿灿的橙子……唯独没有看见荔枝。其实，对于这里的水果，卫兰也不怎么放心。有一次，女儿丹丹感冒发烧，嚷嚷着要吃蛇果。她跑到这个超市，买了几个回去。果子倒是很漂亮，红彤彤的，油光发亮。她削好一个递给丹丹，哪知丹丹咬了一口就叫了起来。原来蛇果里面都腐了，果肉都是黑的。没奈何，她又买了几斤甜橙，哪知道还是一样的故事，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那以后，只要一见着漂漂亮亮的果子，她就犯疑发憷。

到底买什么好呢？卫兰真是犯了愁。她在水果区看了又看，选了又选，闻了又闻，最后买了6斤极品红富士，一挂香蕉，几个火龙果。又到二楼买了两听进口奶粉，急匆匆走出了超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