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良苦用心

新年伊始，我便把得病的实情，一点点逐步透露给勇华，目的是既要不让她感到突然，又要让她有个思想准备，毕竟这“疑似”癌症，是不应该再瞒她的了。过了一些日子，她说她已和一个学生的家长联系好，要带我去南京胸科医院作进一步检查，既是胸科的专门医院，一定能帮助确诊的。那天，我怀着灰暗的心情，跟她来到医院，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专家，是那位学生家长特意邀请的，他接过我带去的所有胸片，包括好几张“断层”片，反复仔细看了半天。我怯怯地问：“是疤痕癌吗？”他放下片子，幽默地说：“如果是癌，恐怕今天你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啦！”“难道不是”？我仍有点不敢相信，“肯定不是”！老专家笑笑说：“只是肺结核又复发啦，用点药就行！”听他这么讲，犹如春风化雨，久压在我心头的沉重负担，顿时消融殆尽，在我心底燃起了新的希望！

排除了疤痕癌的怀疑，对症治疗就成了非常重要的事，空司门诊部的医生挺重视，专门为我采购了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利福平”，从此遵照医嘱，连续服用了近一年，期间定时透视、摄片、查痰，还要检查肝功，保证了没有继续发展，且日见好转，真可谓不幸中之大幸！

在家养病期间，为保证孩子健康，决定还是不要和我住在一起为妙。勇华在小学借了一间房，强儿就单独住在那儿，靖儿周末回家来时，也一并住在那儿。在门外走廊上支起了家中带去的煤炉，就在那里开伙。这段时间，我成了被特殊照顾的对象，三天两头是老母鸡汤，用猴头菇一起煨，味既鲜美又有营养。

一天，我喝了口汤，感到味道有点怪，不象鸡汤，问勇华是什么煨的？勇华只笑不语，我也没有追问，心想反正讲的是营养，自己吃现成的，何必刨根问底。又过几日，创作组的王苏红来看望我，问我汤好不好喝？我这才注意到，汤是有点特别，要不然她怎会问起？盘问再三，终于得知，原来汤料是胎盘！是苏红听人说胎盘有营养，热心地通过熟人从454医院妇产科弄来的，每次勇华都费好大的劲，把胎盘洗得白白的，以免我嫌弃不吃，其实当我得知真相后，已为她们的良苦用心所感动，岂能不知好歹？所以我每次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愉快地连汤带料全部吃完，勇华也因此很高兴。就这样，我前前后后约摸吃了七、八个胎盘，这对我恢复体质得益匪浅！

经过疾病的人，会感到生命的珍贵，会倍加热爱人生。回想当疾病突然袭来的时候，使人顿时感到以前孜孜以求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完全不重要了，对生命中的重与轻有了清醒的反思和认识，后来从疾病的阴影中走出来，更对生活有了一种切身感受的独特理解。疾病使我在亲人和朋友的关怀照顾中，感受到了亲情和友情的可贵，懂得了感恩与惜缘。从以上的角度看，疾病可以说是生命中的特殊“礼物”，使我们的生命变得更成熟，更充实。

7月，强儿参加高考，差2分不够分数线，失望之余，想想这大概也是性格所使然：靖儿喜静，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强儿爱动，坐下来看书耐不住性子。这是性格决定的，不应强求，何况，人生不只高考一条路，多一种选择，多一种机遇，能成事者，不一定都是独木桥上的人，这样一想，也就心宽了。

这年部队征兵，他的同学有许多人报了名，强儿也要参军去，勇华舍不得他远行，后来我打听到，这次征兵也招空军，而且部队就在杭州笕桥机场，与勇华商量一下，觉得挺不错的，于是就到军务处去争取到一个名额。体检合格后，便是忙着为强儿作参军前的准备。这期间，小强爱好上了国画，并参加了南师大一个教授办的学习班，我也真希望他到部队后能在这方面有所发展，所以全力支持他的学习，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太短，眼看他刚开始有点入门，无奈已到了部队集中出发的日子，学习只好就此中断。尽管后来我还专门去买了一套《芥子园全集》画册给他邮寄去，以备他业余时间学习之用，但可能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坚持下去，也就成了一段遗憾的插曲。

勇华学校的同事，给了一张买电视机的票，这年代，家庭想买电视机挺不易的，我们所住的小营87幢，共二十多户，也只一、两家有电视机，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张票，当然机不可失。细打听，这张票供应的是日本原装“松下”牌的12寸黑白电视机，价格是520元！对于牌子好坏，我们当时并不懂，只觉得这价格对当时的我们家来说，是一笔数额不小的“巨款”，究竟买不买？两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为了不负她同事的好意，也为了难得给家里添个“大件”，平时省一点，这次还是买！于是怀揣从储蓄所提前支取出来的五百二十大洋，去市交家电仓库开票，提货，抱回来一台外壳鲜红鲜红的漂亮电视机，往家里那张五斗橱上一放，室内顿时添彩不少。

以后的日子，过得就丰富多了，记得当时正热播电视连续剧《血疑》，每晚干完该做的事后，两个人便舒坦地往床头一靠，尽情体味着从未有过的享受，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暖意，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幸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