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丹奇

（2012年六月十二日）

上大学时，日本电影“排球女将”风行中国，校园里刮起“小鹿纯子”热。有着一头瀑布般乌发的我便很自然地在耳边夹上了两排发卡，赶了一回时髦。从此十年不变，不改初衷。同学们早已变着法儿烫各种发型，而我的披肩长发 好像已经成为我的符号。一来秉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祖训，不得已不剪发。后来，这头长发也成了我的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高中学生记住的他们老师的特色。

直到有一天，母亲都看得我的一成不变的长发难过了，建议我适当地 换个发型试试。我才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到发廊要求剪发。但是，捧着厚厚的发型书，我怎么也确定不下剪个啥发型。于是，便把自己的三千发丝交给发型师定夺。 当一刀剪下第一根辫子时，我突然大叫，“不要！”有失魂落魄的感觉。仿佛要了我的命一般。这头发竟是长时间地跟着自己，已经长出感情了。“一刀两段”岂是那么容易的？还是会“伤筋动骨”啊。我那时深深体会到清末遗老剪辫子的痛楚了。头发也是有血性的呢。这第一根辫子，便叫母亲收藏在箱底了。我美其名曰“还发与母”。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而，这些年下来，剪头发的次数实在有 限。近两尺长的辫子就留了数根。全交给母亲保管。母亲常教训我“蠢人多发”，“大头聪明”。看看自己，脑袋小到戴不住发箍（后脑不发达之类），且头发奇多，两个“蠢人”的基本特征我全占了。所以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虽然自小到大学业成绩从不落人之后，但不象其他女孩扭扭捏 捏，也不花花草草。绝对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主。且总是在家中和同学们面前模仿电影里的有趣镜头，逗大家开心。是大家的开心果。

保守的父亲就有了说法“少根筋”，“缺心眼”。似褒似贬，我愣是没往心里去。用父亲的另一句教训 “秉性难移”。于是，我多少明白自己是不属于聪明之类的了，但仍然没闹清楚到底笨在那里，年年的三好学生奖状拿回家的时候，看见父母的喜悦，心里才释然。 母亲说，没想到“小脑袋有小聪明”。我心中暗喜，至少两个缺点修正了一个。但“多发”的特征是无可奈何了。现在想想,我的愚笨在于从不会计较个人得失。这如果算是蠢人之举，确实受之无愧。

长发伴我到中年，已是非常不适合时代发展的需要了。但保守如我， 仍然不忍割舍那长了三年之久才养成的长辫。直至09年年三月结束为希拉里的助选活动从美国回到母亲的病榻前面，亲伺汤药，长发便时时掉到胸前，妨碍很大，母亲病重还“抱怨”：“怎么从美国回来还是这么土气啊，能不能改变一个洋气一点的发型啊”。我于是又一次为母亲剪发，当把那近两尺，粗如牛绳的辫子捧回医院给 母亲看时，母亲看着我的“时髦”的发型，总算欣慰地笑了。我把辫子交给母亲说，“妈妈，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就看女儿的辫子，犹如女儿亲在。”没想到，听完我的这句话没两天，母亲便永远离开了我们。我的辫子也永伴母亲同去天堂……..

某日梳头，发现两鬓已生华发。吃惊不小。出国之前，曾经看过一些 从北美回去的朋友，中年白发。曾经感慨，“外国生活压力大，令人早衰啊”。如今，这句话应验在自己身上。反省一下，自有理由。过去数年，为国会议员助选， 为社区奔波，又为希拉里助选，再遭丧亲之痛，又岂止是白了中年头？

按了我的脾性，是见一根拔一根。这次竟然是一片一片，拔不过来了。还有人说“白头发 拔一根长三根”。此次回国见到中学的同学，心痛我已早生华发，鼓励我再把黑发长回来。我又何尝不想呢？于是，今日痛下决心，染了吧。趁今日没事，买来了染发剂，交代LG按说明书行事，到车库里，实施了这项“返老还童”的伟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