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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多葛主义的美德之歌 - 读吉卜林 诗“如果 ”

热度 5已有 3070 次阅读2024-1-6 16:32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斯多葛主义的美德之歌 - 读吉卜林 诗“如果 ”_图1-1

约瑟夫·鲁德亚德·吉卜林 (Joseph Rudyard Kipling 1865 - 1936)英国作家及诗人,19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迪士尼动画片《森林王子》的原作者。



“忍性”在古中国是上等美德,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在古代西方也有一派强调“忍性”的修身哲学,泛称为“斯多葛主义”,其中最著名的可能要算公元二世纪时的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 他留下了一本《沉思录》,阐述了他所推崇的美德。据前总理温家宝在任时的一次公开讲话,他对《沉思录》极端推崇,“这本书天天放在我的床头,我可能读了有100遍,天天都在读。” 这么说,温家宝是一个现代中国的斯多葛主义者。究其原因,实际上是因为斯多葛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很多精髓是息息相通的。


吉卜林 诗“如果 ”形式上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阐述了斯多葛主义的美德。全诗只有一个长句,其句型是“如果…那么”,但是吉卜林 重复了十二次“如果”,加上“并且”(and)和“或者”(or)等连词来连接分句或短语,将多种美德如坚韧、冷静、自信、宽容、耐心、诚实等编织成一首起伏跌宕的动人诗歌。


请欣赏英国著名电影演员迈克尔·凯恩爵士 (Michael Caine 1933 - )朗读该诗的视频


If—


If you can keep your head when all about you

   Are losing theirs and blaming it on you;

If you can trust yourself when all men doubt you,

   But make allowance for their doubting too;

If you can wait and not be tired by waiting,

   Or, being lied about, don’t deal in lies,

Or, being hated, don’t give way to hating,

   And yet don’t look too good, nor talk too wise;


If you can dream—and not make dreams your master;

   If you can think—and not make thoughts your aim;

If you can meet with triumph and disaster

   And treat those two impostors just the same;

If you can bear to hear the truth you’ve spoken

   Twisted by knaves to make a trap for fools,

Or watch the things you gave your life to broken,

   And stoop and build ’em up with wornout tools;


If you can make one heap of all your winnings

   And risk it on one turn of pitch-and-toss,

And lose, and start again at your beginnings

   And never breathe a word about your loss;

If you can force your heart and nerve and sinew

   To serve your turn long after they are gone,

And so hold on when there is nothing in you

   Except the Will which says to them: “Hold on”;


If you can talk with crowds and keep your virtue,

   Or walk with kings—nor lose the common touch;

If neither foes nor loving friends can hurt you;

   If all men count with you, but none too much;

If you can fill the unforgiving minute

With sixty seconds’ worth of distance run—

   Yours is the Earth and everything that’s in it,

And—which is more—you’ll be a Man, my son!



[原文]
If you can keep your head when all about you   
    Are losing theirs and blaming it on you,   

[理解]
keep your head: 保持理智、保持冷静
all about you: 所有你周围的人
 Are losing theirs : 丧失了他们的(理智)
and blaming it on you: 把那(指他们丧失理智一事)怪到你头上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所有你周围的人丧失了他们的理智,还把这一切都怪到你头上, 而你还能保持理智。吉卜林 没有用书面词汇“rational”来指理智,而是用了一个口语中习用的借喻“head”(字面意义是“头”),这样让句子非常口语化,符合一个父亲对一个未成年孩子讲话的口气。“keep your head ”不是件容易事,但吉卜林又在后面加上“when all about you   are losing theirs ”,那就更难了。然而吉卜林没有止于此,又继续加上“and blaming it on you”,那就是难上加难了。吉卜林简单地使用一个连词“when”和一个连词“and ”,就让句子内容的深度层层递进,超凡脱俗。这样的手法,在该诗中还出现多次。
曾国藩曾言"二十年来治一怒字,尚未清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 也是以”制怒“为难得的美德。

[原文]
If you can trust yourself when all men doubt you,
    But make allowance for their doubting too;   

[理解]
trust yourself : 相信你自己
when all men doubt you: 当所有人都不信任你时
allowance: 例行的好处。在这里用作借喻
make allowance for their doubting : 给他们(一定的)怀疑的权利(意即在某种范围内宽容别人对你的怀疑)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在所有人都不信任你时,你还能保持自信,并宽容别人对你的怀疑。

[原文]
If you can wait and not be tired by waiting,
    Or being lied about, don’t deal in lies,
Or being hated, don’t give way to hating,
    And yet don’t look too good, nor talk too wise:

[理解]
be tired by waiting: 被等待弄得疲惫不堪
being lied about:被(别人)用慌言对待  - 意思是别人对你说谎
deal in lies: 使用慌言(处世)
give way to hating:变成充满仇恨的人
look too good:装模做样
talk too wise: 夸夸其谈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等待,还不会被等待弄得疲惫不堪;虽然别人对你说谎,但并不自己也变成靠说谎行事;虽然被人仇恨,但并不自己也变成充满仇恨的人;不装模做样;不夸夸其谈。
曾国藩曾言”遇棘手之际,须从耐烦二字痛下功夫”,“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绮语背道”。看来曾文正公与吉卜林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原文]
If you can dream—and not make dreams your master;   

[理解]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梦想, 却不沉溺于梦想不能自拔

[原文]
    If you can think—and not make thoughts your aim;   

[理解]
make thoughts your aim:把思考当作目的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思考,却不为思考而思考
(流行的斯多葛主义强调实践而轻视玄思,对这种倾向,我是持批判态度的。)


[原文]
If you can meet with Triumph and Disaster
    And treat those two impostors just the same;   

[理解]
meet with Triumph and Disaster: 面对大胜利和大灾难
impostors: 骗子、伪装成别人的人。在这里指胜利和灾难都是生活里的表面现像。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面对大胜利和大灾难,对这两(极端的)表面现像一视同仁。
曾国藩所言”失意事来,治之以忍,方不为失意所苦。快心事来,处之以淡,方不为快心所惑,“, 又说”富贵功名皆人世浮荣“,跟这句大意相同。

[原文]
If you can bear to hear the truth you’ve spoken
    Twisted by knaves to make a trap for fools,
Or watch the things you gave your life to, broken,
    And stoop and build ’em up with worn-out tools:

[理解]
twiste: 扭曲
knaves : 混蛋、下三滥的人们
to make a trap for fools:作成欺骗傻瓜们的陷阱
the things you gave your life to: 你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东西
stoop: 弯下腰
worn-out tools:已经磨损了的工具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忍受你所说过的真话被一些混蛋加以扭曲去骗人;能看着你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东西崩溃了,(这时)你弯下腰拿起已经磨损了的工具,再把它重新修建起来。
这句话在老年人读来真是十分动人。你已经奋斗了一生,你的工具都已经磨损了,你自己也早已不似当年了吧?但你还是要鼓起勇气重新开始。

[原文]
If you can make one heap of all your winnings
    And risk it on one turn of pitch-and-toss,
And lose, and start again at your beginnings
    And never breathe a word about your loss;

[理解]
make one heap of all your winnings:把所有你赢得的东西聚集起来
pitch-and-toss:(垒球比赛中的)投与接
one turn of pitch-and-toss: 一次投与接
risk it on one turn of pitch-and-toss:把它赌在一掷
start again at your beginnings: 重新从头开始
breathe:呼吸,在这里指从口里漏出(一个字)
never breathe a word about your loss:对那损失只字不提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把所有曾赢得的东西全部孤注一掷而失去所有的一切时,还能重新从头开始,并只字不提那损失。
这句跟曾国藩所言“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有易曲同工之妙。

[原文]
If you can force your heart and nerve and sinew
    To serve your turn long after they are gone,   
And so hold on when there is nothing in you
    Except the Will which says to them: ‘Hold on!’

[理解]
nerve: 神经
sinew:大腿上的筋
serve your turn:为你工作
force your heart to serve your turn:强迫你的心脏为你工作
long after they are gone:在它们已经消失很久之后
Will:意志
hold on: 挺住、坚持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在你的心脏、神经、和筋骨全完蛋很久之后,在你除了喊着“挺住”的意志之外什么都不剩时,还能强迫那已经不存在的心脏、神经、和筋骨随你奋斗,而且还真挺住了。(这里当然是纯粹诗的语言,一种夸张,但极端生动感人。)

[原文]
If you can talk with crowds and keep your virtue,   
    Or walk with Kings—nor lose the common touch,

[理解]
crowds: 大众、群众
virtue: 美德
lose the common touch:失去与大众的联系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与大众交流,而还能保持自己的美德(即并不随波逐流);能跟君王们一起漫步,而不失去与大众的联系(即并不傲慢自大)

[原文]
If neither foes nor loving friends can hurt you,
    If all men count with you, but none too much;

[理解]
foes: 敌人
loving friends :爱你的朋友
count with you:信赖、依靠你
none too much:none counts  with you too much 的省略。没人过份依赖你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敌人和爱你的朋友都不能伤害你。如果所有的人都信赖、依靠你,但又并不过份(依赖你)

[原文]
If you can fill the unforgiving minute
    With sixty seconds’ worth of distance run,   

[理解]
minute:分钟
the unforgiving minute:严苛的分钟。(时间流逝永不回头的意思)
distance run: 长跑
这个分句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把宝贵的每一分钟都用在长跑中。(长期珍惜时间的意思)

[原文]
Yours is the Earth and everything that’s in it,   
    And—which is more—you’ll be a Man, my son!

[理解]
man:成年的男人。但英语中“You are the man”是常用恭维话,相当于“你真厉害,是个人物”,所以这里“you’ll be a Man”是一句双关语,既是“你就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也是你就很了不起了(是个伟大的人物了)”
这是这个超长句子的主句; 意思是:(如果你能作到上述那些)那么你就拥有了这整个地球和上面的一切 — 更重要的是 — 我的儿子,你就长大了,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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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7 个评论)

回复 Lucian 2024-1-10 10:29
叶里歌: 好诗好文。
很高兴看到有朋友一块欣赏。
回复 叶里歌 2024-1-10 09:31
好诗好文。
回复 今又是 2024-1-7 11:02
Lucian: 谢谢评论,您提到的很多东西,我都还不了解,以后读书时会留意。

据我所知,斯多葛主义最早出自哲学家芝诺,是一个哲学派别,不是一个“戏剧种类”。斯多葛主义 ...
我也是刚巧接触到。还在听一个两个小时的量子科学讲座。讲得非常开人脑洞。
我初步了解后的感觉是,stoicism有很多对比性很强、反差很大的对比。比如强势语言的特征和效果,遮盖起自身懦弱的同时消减了别人,又在争夺了话语权的同时剥夺了别人的权力,消减了别人的能力作用也即,使一个本可更好的整体在下意识的错误里,变得更为孱弱和无理。所以,该流派致力于指出而非正式的劝导。我也以为人在很多时候诗劝导不了的。比如如今发生的中东事件。
这里很多背地里诗连贯的,但我的思绪有时候诗比较散乱的,故将很多我意识里很多视乎不相关的事,连在了一起,因为由此我想到互应、对比、相持的对立实际也是一种自然存在的纠缠,比如,use or to be used。在人文的意义上和理论中,王阳明我写过一个东西,其中说到是他格了物,还是他被物给格了?我没见到过有人如此思考论证过。但是,我听的那个量子科学讲座很深地吸引了我,因为主讲的那位权威是以人文开头作为基础开讲量子及量子科学的。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因为我一直以为一切的科技归拢于人文,删了人文二字,一切为空。大约是1927-1936年吧,很多高等物理家在一位做碱发达的巨富资助下开了一个关于量子科学的会议,36个与会者里后来二十七位拿了诺奖。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某种是似是而非的意识理念的牵导下“碰巧并意外地”为人类科学进步和一次为依据将人类带入未来量子世界做出了非凡的贡献。奇怪不?我觉得不奇怪。这里一位还得去感谢一个人度假时带着的情妇,荒唐不?不荒唐。巧合也能给那样准备好的人一份别样惊喜的。我不懂物理,但了解一下和未来的相关本来就是个有趣有意的事。纠缠在我并不完全存在于一个陌生的世界,维度,时空,光和粒子是什么独立和互为的关系,我也不甚了了。但是我注意了纠缠和纠缠的作用。很有意思。很有启发。
ABABCDCD,也有变数的,比如AABB,ABAB,BCCD,CDCD等。他的诗里我看见了。我注意到了他的音格用度比如Sinew-you。他这里主要用了四个韵格。不说了。济慈开始就对古典诗进行突破了,也是破坏,用于“不破不立”。从那以后,诗的格被更新了。逗号和空格或换行也可被用来调控诗的y音格、韵行和脉动。
留言里不方便,就此了。
喜欢这样的对话。强心健脑!谢谢你!周末快乐!
补一句:汉娜的理论基础里有很多斯多葛主义的东西和元素。想想也很正常,汉娜也许是新古典主义的哲学家的(我的说法)和后现代哲学领域里“末尾的歌声”了。她的很多理论在我脉息上是与斯多葛哲学观念要点紧密相连的。
回复 Lucian 2024-1-7 00:21
今又是: 好文。非常有意思。可巧我正在阅读Stoicism的相关。虽然往早里说那出自希腊戏剧种类,但是,的确应该将它放到哲学高度来看。斯多葛主义的要点倒不是建立一个所谓 ...
谢谢评论,您提到的很多东西,我都还不了解,以后读书时会留意。

据我所知,斯多葛主义最早出自哲学家芝诺,是一个哲学派别,不是一个“戏剧种类”。斯多葛主义在古典时代结束之后再无发展。在今天的西方通俗文化中, 斯多葛主义被用来指“克己节欲”、“简朴”、“吃苦”等个人品德。

我至今还没有看到过什么人说汉娜.瓦伦特跟斯多葛主义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对汉娜.瓦伦特了解很有限。

就格律而言,这首诗是用抑扬五步格,押ABABCDCD韵。莎士比亚本人的十四行诗多半都是抑扬五步格。我对西洋诗流派与格律的关系不了解,但以常情度之,恐怕并非某种格律为某种流派所专用,就像并非李白好“浪漫”就专作五律,杜甫好忧国就专作七律。

就格律而言,您说的“现在这样的东西很少了”,是很正确的。现在的西洋人基本只作自由诗,不讲究格律了。 我的印像是现在的好诗不多,多半都是些政治作品,凭主题当选。很没意思。
回复 今又是 2024-1-6 22:43
好文。非常有意思。可巧我正在阅读Stoicism的相关。虽然往早里说那出自希腊戏剧种类,但是,的确应该将它放到哲学高度来看。斯多葛主义的要点倒不是建立一个所谓的标准来评说是非好坏,它的着重点是建立一个具有模式、带有明确方向导向的理论,牵导出人类社会一般情由下的思维及言行该有的模样。这条主线一直到汉娜.瓦伦特这里也继续保持了基本方向。只是,Munipulation变为对Dictatorship的深入剖析。这里有着非常深而有趣的内容在其中。一直可以自由随性地连带王阳明、量子纠缠及量子科学方程式通过数学走向物理成就的故事。
这位诗人没读过,细看特点句式好像还是更贴近新莎士比亚流派后的新古典主义。它 的代表便是二十五岁离世的著名桂冠诗人济慈。这里的诗我大致读了下,基本符合新古典主义诗歌流派的格式和韵律。在十节半左右不出十四节。很多地方的词,这位诗人没用节略联音的方式写出,而是完整地用词,但如果真要读的话,恐怕就得稍作更变以符合或基本符合新古典主义诗歌的”法则“。现在这样的东西很少了。谢谢分享!
回复 Lucian 2024-1-6 21:58
谢谢欣赏。我的愿望就是跟大家一起来欣赏好诗。
回复 小月 2024-1-6 19:21
欣赏,你的讲解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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