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马克思致燕妮
　　 我的亲爱的：
　　 我又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孤独，因为我感到难过，我经常在心里和你交谈，但你根本不知道，既听不到也不能回答我。
　　 暂时的别离是有益的，因为经常的接触会显得单调，从而使事物间的差别消失。甚至宝塔在近处也显得不那么高，而日常生活琐事若接触密了就会过度地胀大。深挚的热情同于它的对象的亲近会表现为日常的习惯，而在别离的魔术般的影响下会壮大起来并重新具有它固有的力量。我的爱情就是如此。只要我们一为空间所分隔，我就立即明白，时间之于我的爱情正如阳光雨露之于植物——使其滋长。我对你的爱情，只要你远离我身边，就会显出它的本来面目，像巨人一样的面目。在这爱情上集中了我的所有精力和全部感情。我又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因为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
　　 你会微笑，我的亲爱的，你会问。为什么我突然这样滔滔不绝？不过，我如能把你那温柔而纯洁的心紧贴在自己的心上，我就会默默无言，不作一声。我不能以唇吻你，只得求助于文字，以文字来传达亲吻……
　　 （注：卡尔·马克思与燕妮的爱情早已脍炙人口。这位写过《资本论》并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伟人也会写出如此缠绵、热烈而细腻的情书。经常在外奔波、流亡不能厮守在妻子身边的马克思总是再忙也忘不了用他的生花妙笔向燕妮表达他的爱情，这封情书是马克思在英国曼彻斯特与恩格斯一同工作时写给燕妮的。）
　　 徐志摩致陆小曼
　　 龙龙：
　　 我的肝肠寸寸地断了。今晚再不好好的给你一封信，再不把我的心给你看，我就不配爱你，就不配受你的爱。我的小龙呀，这实在是太难受了。我现在不愿别的只愿我伴着你一同吃苦。———你方才心头一阵阵的绞痛，我在旁边只是咬紧牙关闭着眼替你熬着。龙呀，让你血液里的讨命鬼来找着我吧，叫我眼看你这样生生的受罪，我什么意念都变了灰了！
　　 ……
　　 龙，我的至爱，将来你永诀尘俗的俄顷，不能没有我在你的最近的边旁；你最后的呼吸一定得明白报告这世间你的心是谁的，你的爱是谁的，你的灵魂是谁的。龙呀，你应当知道我是怎样的爱你；你占有我的爱，我的灵，我的肉，我的“整个儿”永远在我爱的身旁放置着，永久的缠绕着。真的，龙龙！我有时真想拉你一同情死去，去到绝对的死的寂灭里去实现完全的爱，去到普通的黑暗里去寻求惟一的光明。
　　 （注：徐志摩向陆小曼求爱时，一个使君有妇、一个则初为人妻，但从他们互通的情书来看，他们相爱的热烈火爆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徐志摩的情书《爱眉小札》出版后，连许多自认为是开放新潮的人读了都觉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徐志摩给陆小曼写这封情书时，他们的爱情还处于一种“地下”状态，第二年10月3日，这对被称为“才子佳人”的浪漫情侣终于如愿以偿结为夫妻。）
　　 乔治·桑致缪赛
　　 我的朋友，愿上帝制止你现在的精神和心理状态。爱情是一个庙，凡恋爱的人建筑这个庙作为一个多少值得他崇拜的对象。而庙中美丽的东西，并不十分是神，但是神坛。你为什么要怕重新来试行这一着呢？
　　 神也许有变迁，但当你自身存在的时候，这个庙是会存在的。它是一个庄严的避难所，你可以在敬神的香烟中把你的心锻炼得结结实实，这颗心是十分丰富而有力，当神丧失了根基的时候，此心即可重新更换一个神。
　　 你以为一种恋爱或两种恋爱足以使一种强健的心灵精疲力竭么？我也早已相信这一点，但我现在才知道情形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火，他总是要努力燃烧起来，并且通明透亮的。这也许是一个人整个的生命中一种可怕的、庄严的和忍耐的工作。这是一顶有刺的花冠，当一个人的头发开始苍白的时候，这花冠便扬苞吐蕊，现出玫瑰花来了。上帝也许是要把我们的痛苦与勤劳和我们的道德力比较一下，有一个时候是我们休息的日子，使我们对于过去的劳苦自鸣得意的日子。失望的眼泪快乐的歌咏，哪一个是这两个心灵生活的是其中最美丽的呢？也许是第一个吧！我是尽到第二个时期，然我觉得和梦幻一样。可是第一个时期是上帝所爱的、是上帝所庇护的，因为那些经过此时期的人是需要上帝帮助的。这个时期的结果是最活泼的感觉和最热烈的诗歌。
　　 （注：乔治·桑一生有多次罗曼蒂克似的爱情。1833年夏日，她与法国浪漫派诗人缪赛相识，有两心相约到锦书传情，以至难舍难分。然而，由于对爱情和现实理解的巨大反差，终使其两年狂飙般的热恋归于沉寂。下面这封情书写在分诀前夕。乔治·桑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温情，对缪赛作了未雨绸缪的开导。）
　　 约翰·施特劳斯致莪尔加·斯米尔尼茨基
　　 致我亲爱的姑娘莪尔加·斯米尔尼茨基
　　 我越来越相信，你是上帝为我选定的姑娘，我的心、我的头脑都不可能再产生这样的想法：“没有你我竟然还能活下去。”倘若我不是这样钟情于你，我是不会不知足的，因为既然我不能吻你那蜜一般的樱唇，总还可以用别人的吻作为补偿———可现在我不可能跟别人亲吻，哪怕是沙漠的一吻也不可能。
　　 ……
　　 我是多么不幸啊———为什么你不能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那样？———我想用音乐来安慰自己———我想试一试———可我是在继续不下去，我的神经在颤抖，我没有力气———莪尔加，我是多么不幸啊！我几乎连写下几行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从来没有痛哭流涕过，今天，我只想你承认，我今天痛哭了一场，唉，莪尔加，我觉得，我很快就要死了———孤零零地死去。可最好没有人知道我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注：1858年，施特劳斯在彼得堡举办音乐会时，结识了俄国贵族小姐莪尔加。他们彼此相爱，难舍难分。然因对方父母的反对，这对情侣未能结合。这期间，施特劳斯写给心上人几封情书，那火一样的热诚，执著不移的痴情，令人感怀不已。）
　　 拿破仑·波拿巴致若斯菲娜
　　 ……假如不能爱你，我一天都不能挨过；假如不能把你抱在我的怀里，我就不能独自熬过一个夜晚；假如我不去诅咒那些使我丧失灵魂的荣誉和奢望，我就喝不下一杯茶……我心里只有你，我可爱的若斯菲娜！你占据了我的心，偷走了我的魂。如果，我合着罗纳河的流速离开了你，那只是为了更快点在见到你；如果，在茫茫的黑夜中，我为你工作而起床，那是因为这样做才能早点回到我的温柔的人儿那儿去。
　　 但是，你在23日至26日的来信中，却称我为“您”！“您自己！”呵，多讨厌的字眼，你怎么会写这样的字？！如此的冰凉！此外，在23日至26日这四天中，当你不给你丈夫写信的时候，你又干了些什么……啊，我的爱，这“您”字和这四天使我对这以前的冷漠人感到失望，也许不幸有时就会从这里产生……再见吧！女人！哭闹！运气！希望和我生命的灵魂……我不想你乞求那永恒的爱和忠诚，我只乞求你说真话。我会排除一切困难的。你对我说“我不再爱你了”的那一天将使我爱情的终日和生命的葬日……若斯菲娜！若斯菲娜！常常去回忆我对你说的这一切吧！
　　 大自然给了我一个强有力并有决定的灵魂，她也给你织出了花边和薄沙。你不爱我了？原谅我冒昧地问你，我的心肝……我的心被你揉碎了，怕的是我将灾难重重……啊！永别了！如果你不那么爱我了！你再也不爱我了的话，我会悲痛欲绝的。
　　 （注：对于拿破仑·波拿巴这样一位荣辱毁誉、莫衷一是的历史人物，人们不可能不对其情感生活报以强烈的兴趣和关注。下面的情书虽不能起到窥一斑而至全豹的作用，却能使人知晓作为一个有血有肉之躯，拿破仑也曾有过爱的欢乐与痛苦。那充满激情、奔涌如潮的字符，荡人心魄，感人肺腑，具有难以征服的伟力。）
　　 鲁迅致许广平
　　 哥姑：
　　 我自从到此以后，综计各种感受，似乎我与新文学和旧学问各方面，凡我所着手的，便给别人一种威吓———有些旧朋友自然除外，所以所得到的费共计排斥便是“敬而远之”。这种情形，使我更加大胆阔步，然而也使我不复专于一业，一事无成。自己的坏脾气，常常痛心；但有时也觉得惟其如此，所以我陪获得我的小莲蓬兼小刺猬。此后仍当四面八方的闹呢，还是暂且晶晶，左翼不冷静的专门的书呢，倒是一个问题。好在我们就要见面了，那时再谈。
　　 我的有莲子的小莲蓬，你不要以为我在这里是如此彻夜呆想，我是并不如此的。这回不过因为睡够了，又有些高兴，所以随便谈谈。吃了午饭后，大约还要睡觉。加以行期在即，自然也忙些。小米（小刺猬吃的）、棒子面（同上）、果脯等，昨天都已买齐了。
　　 ……
　　 （注：1925年，鲁迅生活里闯进了一个“小鬼”———他的学生、敢于仗三尺剑二平天下的学生领袖许广平。共同的志趣和信仰使他们难舍难分，相互滋养，一起度过了艰危而幸福的10年。他们的爱情，正如许广平所说：“一切经过，看《两地书》就成。那里没有灿烂的花，没有热恋的情，我们新换着心，为人类工作携手偈行”。）
　　 弗洛伊德致玛莎
　　 我知道你在画家或雕刻家的眼中看起来并不算魅力；假如你一定要坚持用严格和准确的字眼的话，我必须承认你并不魅力。但在实际上，我是错误的。倒不是我有意奉承你；实际上，我也不会奉承。我的意思是说，你在你自己的面貌和身段凡凡所体现的，确实是令人陶醉的。你的外表，能表现出你的甜蜜、温柔和明智。我自己对于形式上的美，总是不太在意；不过不瞒你说，很多人都说你很美丽……
　　 不要忘记，“美丽”只能维持几年，而我们却得一生生活在一起；一旦青春的鲜艳成为过去，则惟一美丽的东西，就存在于内心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和了解上，这正是你胜过别人的地方。
　　 （注：1882年4月的一个晚上，弗洛伊德家中来了一位客人———犹太族姑娘玛莎。弗洛伊德被深深吸引，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冲动。不久，两人交往甚密，爱浪升腾。从订婚到结婚期间，弗洛伊德一共给未婚妻写了900多封信。这些情书记载了他们美好的爱恋生活，也反映了他们之间复杂曲折的情感变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