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体诗歌【回忆录】

   汤文来

1

物欲横流的世界藐视我

路在怪石上攀爬

萦绕着探险者的辛酸

 

让我走在街上

斑马线里

总是心惊胆战

 

左顾右看 恍若在大山

与大山之间的夹缝里

就像耍杂技人的腰身猫着

 

以免被横冲直撞的车辆

压死在疯狂季节的

车轮底下

 

2

精彩的舞台

只属于金钱钞票

权势

暗箱操作

富豪

幕后交易的

达官贵人

 

我是被遗忘的

被践踏在脚下

一棵无名小草

留下伤痛的烙印

由此上溯到

饥饿的情节

3

一来到这个世界上

张开眼便不分昼夜啼哭

惹得左邻右舍唠叨

埋怨 咒骂

 

打小缺钙软骨 

发育不全的我

恰似长在悬崖边

一株畸形的松树

 

靠着自己

顽强的生命力

顶风傲雪

无声地淬炼

 

4

滚铁环

踢毽子

荡秋千

抓迷藏

老鹰捉小鸡

 

玩洋牌

丢手绢游戏

在花丛中追着蝴蝶

在水塘沟渠里抓小鱼

在收割稻谷的泥田里

挖泥鳅

挖黄鳝

 

从水潭中钻出来

光着屁股骑在牛背上

摘取一片绿色树叶

卷一圈放进嘴里

吹响

 

有时折一根麦秆

含在嘴里沉入水底

让麦秆直通水面

起泡泡

 

水中捞月的幻境

在清澈的水面上

跟倒影对话

打水漂的日子

看着水面荡起

层层涟漪

 

只要能想出来的

我都实践着

阳光雨露的厚爱

养护自己贫瘠的童年

 

山清水秀

新鲜的空气

随风走进

自己肺活量的空间

静静地透过属于自己的领地

 

看着太阳与云朵

阅读着熙熙攘攘的林子

虫豸的触角如何碰撞

苔藓以蚁行的趾尖

占领潮湿的洼地

 

在河岸的沙滩上

行走的我

在沙土与泡沫的中间

潮水会抹去我的脚印

风也会把泡沫带走

连同斑驳的故事

 

用雪堆积的童年

融化也快呀

让生命的份量轻描淡写

消失进空气中

留下灰白色的瞬间作祭

5

儿时在雪里捕鸟的场景

如今处在南方的我成为一种奢望

被上厝叔叔驮在肩上看社戏

无忌的话语已被我埋在心底深处

当我怀着记忆抚摸这个人的时候

突然发现他只有面孔 

在别人的思想里怀孕

 

有味道的细节

我的小身子哆嗦

在他宽大的衣摆里

想像春天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起坐在阁楼上咀嚼着糖果

抚摸着他滚圆便便大腹

不停发出咯咯笑声

 

别让影子跑掉

那甜带来的热度

感官的兴奋

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自己的童年慢慢变暖

至今我还在细细回味着

他慈祥和蔼的目光

6

爬滚过沼泽地

衣衫褴褛苦涩年代

留给我青果色记忆

饥饿驱使

我冒着虚汗艰难地

攀爬树上摘取芭蕉

剥开皮  尝到却是

人生第一口苦涩

我赶紧扔到地上

妈妈教我全部捡起

吩咐我埋入米缸底

【那米少得仅仅够盖住芭蕉】

过了几天 果然成熟了

激动我饥饿的味觉

妈妈牵肠挂肚的教诲

使我从幼稚走向成熟

7

平整的稻草一堆堆垛在路旁

没有星星与月亮的深夜

怀春的少女钟情男子

发生着故事

 

万籁俱静 

蛐蛐在墙角絮叨

一头牛睡在牛棚里

操劳一天得男人女人

都进入梦乡了

 

老人与孩子也都睡下了

灶膛里发出窸窸的鼠声

灯盏没有油了

我很不情愿整理着书籍

直到伏在一首唐诗中睡着了

做一个美丽的梦

8

走在

鸡鸣狗跳的家园

沉浸在泥土味中

 

看着父老乡亲躬着

谷穗般腰脊

顶着岁月勤劳

 

站在稻田阡陌间的我

听见沟渠哗哗的流水

滋润了我的悟性

 

一片片稻田萌了芽

泛了青  扬了花 

抽了穗

 

纵使隔着千山万水

一双明亮的眼睛

也深深爱着

9

为爱也为恨

为幻象而存在

 

太阳太遥远了

根本不会顾及

我也有自知之明

 

即使被阳光剪掉 

风可以吹皱我的脸 

吹乱我的发

 

我不死的灵魂

依然扎根在大地上

10

青天白日只有谜语般

微笑的教唆犯

通过包装的伪劣产品

抽象野蛮地侵蚀

进入身体

 

假药 转基因食品万象拼凑

浮光掠影地进入视线

妄想封住我的嘴

 

11

孩子比任何人更知道

如何蹂躏花朵

下水管道的污水

排泄到溪或河

鱼只能上岸

 

一条条刮掉

鳞片的鲜鱼

在砧板上活在

一把刀的行走下

 

溜走的时光

被罪恶蛮力

剁成碎片

在昏暗的时空里

仿佛白昼的睡眠

12

挖空心思遣词造句

自从被无情的灯光出卖

我的姓氏身份相貌

身高年龄

都成了怀疑对象 

 

受到莫名猜忌

通缉犯似的手机

被卫星定位

教室宿舍门口操场

走廊过道

安装了摄像头

对我虎视眈眈

 

细小喉咙里

发出的求救声

闯进梦呓即使散步

也好像是禁忌区的蚂蚁

何况我还是吃国家俸禄

为人师表

13

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的书籍

擦洗的光可鉴人的窗玻璃

用来收集阳光

雨点和鸟翅

 

偶尔立在窗前

看着天空

被暴风骤雨清洗一番

透明得让天空蓝得

几乎有点假

 

腥味总以不可阻挡的之势

向所有时空填充

进入眼睛  头发   鼻孔

让远道而来的游客

掩鼻恶心

 

小猫被淹死在水沟里的阴谋

毒瘤在摸不到的深处肿大

比羽毛还轻没有灵魂的身躯

在众目睽睽下

涌动我的颤抖

14

比疼痛更坚硬的泪水

凸显档案的玻璃窗

溢出眼眶流淌着传说

被水显形的人随流水飘走

 

玫瑰从诞生就枯萎了

危险的脱轨挥霍着

每一个人的死亡

往事如梦在雨水的中央

 

流言如箭  在门前泡桐树下

看雨滴   每一次滑落

都在构思新的回升

心进入无言境界

 

换一种姿势还是沉默

奔波一天的太阳

向着黑夜陡坡滚去

充当睁眼瞎不只是我一个人

15

黑暗太多  悲催的生命

真正没有活过一回

高悬的葡萄嘴巴够不着

无形的鞭子总是抽打我的梦

 

颤抖的手伸开去触摸

历劫风雨磨难凹凸不平的断面

穿过火焰的烈马驰骋

从李清照日夜消瘦的

长短句里跃起

 

旧有的路  旧有的足迹

以及旧有的相识 旧有的爱情

孤独地踩疼铺满厚厚落叶

都会触动敏感的神经

发出尖叫

 

一声声没有份量的叹息

往事流云从我额上飘过

燃醒我沉睡的记忆

故事虽遥远

 

幻境中

却可以听见僵尸

推开棺材

青面獠牙

破土而出

16

黑暗中操作存在差距

只有自己心明白

镜子戴在脸上  小鱼小虾

被浑浊的河水消化

 

 

死人不能开口

姓氏年龄生辰死亡日期

族谱知道  活在记忆中

折腾梦境都是鬼魂

 

响在听觉里是骨骼碎裂声

如果没有别人的疼痛

哪有泼妇嚼舌根幸灾乐祸

在他人身上揭开一道伤疤

残忍地撒上一把把盐巴

 

伟大的艺术 假山说谎

把自己的脚印夸大其词

画成绝妙的庄园

假是真时真是假

演员都是疯子 

观众都是痴呆

 

以耀武扬威的实体

闪烁咄咄逼人的光华

时间是最好的验证师

美丽的脱轨终究虚无

 

17

在玉米的牙关里

咀嚼着许多话题

都是跟耕耘有关

 

所有的植物醒目地

描绘风景  有限的文字

留在不朽的简册上

 

打扫覆盖足印的花瓣

谁用春风的纤指

叩开我的柴门

 

在远逸的白云里

鸟的翅膀已经倾斜 

梦成了漂浮物

 

一颗露珠从草茎上

滚落下来 辉煌的太阳

在东方闪耀大地

18

如果自杀可以使生命辉煌

我毫不犹豫

不想在凡尘俗世苟且偷生

被金钱欲望捆绑失去人生自由

成为名利地位奴隶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生命的长度

没有价值被呼来换取

充当一枚甩子被玩弄在股掌中

成为人们惟利是图牺牲品

可悲又可叹

 

终日看人脸色行事

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穿梭在谜语般微笑人群丛中

揣测  嫉妒  奉承  阿谀我诈

哪堪忍受

 

那倒不如坦坦荡荡

潇潇洒洒

该出手时就出手

风风火火闯九州

哭过笑过恨过爱过

 

赤裸裸是我

谦卑也是我

在东方雄鸡的版图上

跟十几亿同胞一道

奔赴太阳的盛宴

 

活着让灵魂飞翔

死了不要为我发讣告

免得那些流着鳄鱼眼泪

暗地里却幸灾乐祸

让我在天堂里俯瞰

感到呕吐

19

清理身上所有的污垢和异味

洗涤遗留在脸上的忧伤与眼泪

拨开云雾  卸下内心包袱

 

即使无法媲美

比山还高的

举起苍穹的肩

 

活着就是不断改正缺点

缩小残留在大地上黑影

不知疲倦奋斗 流血流汗

让自己形体饱满坚韧

 

炼丹炉把孙悟空冶炼

一双火眼金睛

闯过九九八十一难

把纯净与清香存留人间

彰显一个不屈民族的魂

 

20

蚂蚁的呼吸只有泥土知道

沧桑的浮世 

禾苗也有灌浆的快乐

 

我以象形的敏感

带着毕生积蓄的美妙

执著地抓住一个隔世的梦幻

 

是站在高山之巅

刺向苍穹的手臂

义无反顾地扑向

 

孤独穿越宇宙

我若即死去又若即新生

完成最灿烂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