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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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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和子
一
话说慧明和尚一衣一钵云游天下,年长力衰,看上荒山野外的一处风水,遂筑草舍,供起吾佛。法师随和平淡,对山下善男信女有求必应,更兼佛法广大,四处显灵,终成殿宇。一时门徒甚众,香火不断。长老对经文祖传不甚诵读,却了如于心,发言入耳。仅率众徒坐禅而近佛;往往在时辰上中间一坐,两面展开,真吾佛罗汉再现。然后挑水劈柴,素菜淡饭,洒扫庭除。若有俗人前来求神拜佛,大小法事,凡在理可行划算都做,以为其诉诸吾祖,而信徒有责也。自作一偈云:
谁知菩提身,
怎晓明镜台。
有空也拂拭,
管它啥尘埃。
二
正当空山寺顺风顺水之际,不远的山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另一处佛观;房舍坚固,上标“清云庵”。由一位惠林仙师主持,姑徒虽少,竟学得与空山寺一模一样。惠明法师得知七尸神暴躁,又无可奈何。眼看佛事渐减,更加长吁短叹,动辄与众门徒唱 “阿弥陀佛”。
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一天众僧正在打坐,忽然外面敲门,小和尚光着头,挂着念珠,灰色旧衣,打开了山门。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但分明是个女的,便问何事?那小尼姑陈述了一大堆理由,要进来参观山僧打坐。惠明一袭红袈裟,微微开了开眼,其他的无动于衷,仅一个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将那小尼打发走,晚上却发现少了一个和尚。第二天传说对面山上的 “清云庵”也少了一个尼姑。两寺庵分头各找其人,竟然山上山下踪影也无,过了溪水是茫茫街市流俗,只好罢休。慧明去见惠林颇有微词,慧林分辩为都一心向佛,何有彼此。遂以师兄师妹相称,依旧坐禅念经,普渡众生。各招徒宣称男女之虚妄,吾佛菩萨之化生,四大皆空,本无一物之义。僧尼皆喜,于是对尘世之想不以为然,自然而然,漫山遍野相处融洽。真乐土再现,无忧无虑。
三
几十年以后,人去物非,一位青年人不远千里来踏访此地而尽观。于是市井村落中传说慧明和尚与惠林仙姑早年时本来就是夫妻,来访的青年就是他俩的儿子。又传说和尚庙与尼姑庵那晚失踪的僧尼,早已还俗,在北方开了一个生药铺。老板天天烟酒茶,老板娘掌柜算帐;儿子进了贡生,女儿闺房绣花;但根本不承认有那种事情。
2004、8、5、
中国排长
莱恩市中心的中国餐馆已接到关闭的通知。
那天餐馆里物品桌椅乱七八糟,十来个穿工作服的华裔姑娘在大厅边议论份纷。然而老板还没有来,他必须在今天做好停业工作。
一
陶排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俘虏,躺在仅有一个窗户的小房间里。好象是昨天,他的连队埋伏在乱石荒草之间,准备伏击已经上岸的美军,忽然一个战友被“啪”的一声击中,鲜血从脑袋上流了出来,但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他用望远镜仔细看了一遍前方,并没有人。就在他放下望远镜,伏在草丛端枪的时候,又“啪”的一声,只觉得肩头挨了重重一击,撑不住昏了过去。
不久他在牢里伤好了,肩上痒痒的,一块红红的疤痕,大约弹头仍在里面,所以左臂经常没有力气,时不时插在裤袋里。偶尔军营里的美国军官会拍着他的受伤的肩膀,说着生硬的汉语:
“密斯脱陶,您的排全军覆没了,乖乖地替我们做事吧。”
于是陶排长换上美军军服,系上了围裙,——当然没有肩章之类——负责给奶牛喂草料,挤奶,扫地,烧菜,清厕所,由于从小农家出生,又年轻,一天做到晚也不觉得累。那军营里的人见了他经常竖大拇指:
“good, Mr. tao. Very good!”
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陶排长认为不是个事儿,不可能释放他,也不可能加入美军。那怎么办?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哈啰!” 第二天他又出军营为部队采购粮食蔬菜酒肉。美国人早已对他很放心,大把的美钞塞给他,让他在附近的镇上采办。那几个菜贩子也早已熟悉得很。
——只是我们的排长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地球上的哪一个地方。
“哈啰,哈啰,”他又去地摊上挑挑拣拣。他提出买半头猪,并又亮出大张的美钞,一个模样还算秀气的农妇,可能是当地的,便比划着叫他跟她去家里拿。
原来自己是在菲律宾的棉兰老岛上的美军军营里。 因为他只能听懂很少的英语,所以到现在才知道。农妇的父亲居然是个华侨,口齿不清地与他攀谈起来。大致上说,早已听说过阁下是中国人,被美军俘虏,羁押在营,干嘛不逃走?
陶排长说,大陆那么远,如何逃得回去?
那老人说,去别的地方嘛!说着就给了他一套本地渔民的衣服,嘱他下次趁人不备的时候换上,溜到他家,保准会把他送走。
陶排长回军营后,看看这个自己混了多年的地方,居然哭了一场。精心给军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借故又是见参谋,又是见美军中的朋友,该见的都见过了,还跟大队长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等到第二天上街买菜时,便在厕所里换掉了军服,一溜烟跑到那户人家。很幸运,当天夜里就办到证件,坐船走了。
三
当老板——就是我们的陶排长,但这里无人知晓——进门的时候,瘦削的身影仿佛黎明时升起了一道霞光,十来个餐馆服务员齐刷刷地站成一排,这是多年以来,这个餐馆的一个习惯。
“小可不才,耽误了诸位的美好时光,”陶排长在队前拱手说,“现在将餐馆的全部盈利算还给各位,每人一份,权作安家费。希望各位以后多多保重,就此拜别。”
说完手插在裤袋里便要走。那大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密斯脱陶,你也年纪不小了,还孤身一人,熬炼筋骨。这十几个姑娘个个好样的,你就随便带一个走吧。”
“那不行,那绝对不行;”
“咦,有什么不行的。”女领班今天穿得特别漂亮,西装领带彩裙。这时朝陶排长微微一躬腰:
“在下愿终身为先生奉帚举案。”说完看了一眼女伴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诸位保重。我跟陶先生去了。”
陶排长愣在那儿。女领班便催促起来:
“走啊,还磨蹭些什么!”
陶排长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女领班,只见粉脸微红,一弯明月般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连连说:
“好的,好的。”
大厨和姑娘们每人拿着一个大信封,说:
“两位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招呼一声。”
女领班点头说:
“好的。”
新婚不久,这对夫妇忽然接到了一份奇怪的请柬。几个美军将校请他们去莱恩市的一个大酒店约谈。
一见面,原来就是菲律宾军营时候的队长,参谋和几个要好的士兵。如今一身军服笔挺,都是将军和校尉了。
“密斯脱陶,你逃走后我们都吃了一顿处分哪!”
又问他现在在干些什么,将校们得知餐馆倒闭,无事可做以后,说:
“这个好办。我们都是吃用军饷的,钱无所谓。”马上每个人开了一张支票给陶先生。
陶排长坚辞不受。
“咦,有你这种人的?晓得这样,还不如当时一枪把你崩了好。”参谋说。
“密斯脱陶做的饭菜特别好吃。相信开的餐馆也特别棒,开起来通知我们一声,肯定要来尝尝鲜。”上尉说。
“那就不客气了。”夫人——原来的女领班,就把支票一张张叠好,放进了背包。
“以后赚了再还。”说着站了起来。
“再聊聊,再聊聊。”将军挽留着说。
“不了。如此资助,简直使我如虎添翼。”陶排长说。
于是将校们都站起来,挨个与他握手:
“密斯脱陶,就是好样的。”
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