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的男孩与他的妈妈

      有一天，我和妻在一处报摊边等候选购报刊，当时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与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老者显然刚刚上过肉菜市场，一面翻检报纸，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大袋东西。女人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相貌上看，很可能是她的儿子。那男孩对报刊毫无兴趣，只是极不安分地东瞅瞅、西望望。老者显然与她们没有关系，只顾看报。忽而，男孩把自己的纤纤小手灵巧地探进老者的袋子里，飞快地掏出一个鸡蛋，见老者没有发觉，接着又掏出一个来。男孩的偷窃动作既麻利又快捷，老者竟毫无察觉，买好报纸就离去了。

      男孩走到一边把鸡蛋逐个打开了一个小洞，可能看到都是生的没法吃，就转身去找近旁一个年纪半老的卖水果的小贩，提出用鸡蛋换两个桃子。一直没有生意的小贩刚才也全程目睹了男孩的行经，只是用手背挡一挡，厌恶地叫他“滚一边去。”男孩见其不恭，并无半点怯意，反而立刻报复性地叫嚣起来，说小贩把鸡蛋碰破了，非要对方赔一块钱不可。那女人听到吵闹，立刻摔掉手中的刊物，冲过去猛推小贩一把，厉声质问：“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跟小孩子磨牙？”

      “什么叫‘跟小孩子磨牙’？我都抱孙子的人了，你……”小贩对这种轻佻而无礼至极的语言很是反感，气得不知如何应答。

      女人又推了他一把，接着逼问：“到底是怎么搞的？”

      无辜的小贩辩诉道：“这个小孩拿着两个烂鸡蛋来换桃子，我不干，他就赖我把鸡蛋弄破了……”

      “什么叫‘烂’？什么叫‘赖’？”女人说话就象在打机关枪，极其蛮横地打断小贩的话，以凌厉的语气直逼对方，“这么小的孩子还会讹你？是你弄烂的就得你赔！”

      小贩也嚷嚷起来：“凭什么叫我赔？鸡蛋在他的手里，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挨到！”

      女人象一只就要咬人的公鹅，把脖子直直地伸向小贩，嗓门一下提到了高八度：“你给我少罗嗦！你这是乱摆卖，信不信我马上叫‘城管’来罚你？”

      小贩被最为重磅的威胁堵住了的嘴，男孩随即朝着摆在地上的水果唾了一口。女人收回脖子，这才想起用一句当地土话问那男孩：“你搁哪何子搞到的鸡蛋？”

      男孩撅起嘴巴对马路漫无定向地呶了一下，大声豪气地说：“搁那边拾的！”

      女人没再接着追问，却是要去了鸡蛋，看看上面果有破洞，又瞪圆杏眼想找小贩发作，因见周边渐渐聚拢过来的看客们的脸上俱有不忿之色，这才只好作罢。她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入自己的手包，对男孩说：“回家老妈给你煮鸡蛋吃，不吃他的臭桃子！”说着话还是余怒未消地横扫了小贩一眼，然后推着小孩的后脖颈走开了。

      妻气愤地小声骂道：“这个女人真混帐！哪地方的大马路上能捡得到鸡蛋？她这样做，不是明摆着纵容自己的小孩做坏事么？”

      卖报人为刊物被摔地上而恼火，也说：“你们看那个‘母老虎’是什么品德，这种女人的小孩怎么学得好？”

      水果小贩则操着寿县口音恨恨地诅咒道：“这种小‘皮老妖’，碰到厉害的非把他搞死。再不就长大了当流氓，当抢劫犯，挨公安局逮去给枪毙掉！”

      我不赞成使用如此恶毒的语言对待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小孩的行为也确实令人咋舌。他在偷窃、讹诈、逞凶、撒谎的时候竟是那样地熟练、老道，那样地从容不迫，才智、胆气都显得游刃有余，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幼稚、慌乱或胆怯。真不知道这位母亲怎么能把一个学龄前的幼童调教到这般光景，如此下去如何得了？这不禁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听老师讲的“一根针的故事”：

      有个小孩偷了邻人一根针，他的母亲不但没有责罚他，反而夸奖他有本事，这使他从此偷窃成习，长大后就成了专业盗贼。这个盗贼有一天行窃时被人发现，为能脱身竟行凶伤了人命，终于被官府逮住判了死刑。临被押上刑场等待处决之际，死亡的恐惧使盗贼迁怒于其母，憎恨她当初没能教育他好好做人，以致落得今天的下场。盗贼的母亲前来与儿子诀别，盗贼却一心要报复母亲，他诡称要最后一次吃母亲的奶，母亲依了他，他竟恨恨地咬掉了母亲的奶头。

      这是一个叫人辛酸而又令世人警戒的劝世良言。青少年是社会的未来，小孩子是家庭的希望，社会教育忽视不得，家长的言传身教也是尤为重要的事情。随意放纵、涂黑、扭曲一个幼稚的灵魂，让他毫无节制地恶变、毒化，然后由着他去侵犯别人、危害社会，最终危害的还是自己。到头来所有的希望一概破灭，只能落得一肚子苦水。刚才那位女人既能阅读报刊，肯定不是文盲，可是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现行的公民道德标准，什么是文明市民，建立和谐社会大家都应该怎样做；似乎更不知道身为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负有什么责任。她在众人与自己的孩子面前竟有如此不甚光彩的表现，真是令人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