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场“十年浩劫”

   

    党的决议表明：“文化大革命”是“错误发动”的一场动乱、长达十年的“浩劫”。老樵这里说的，是20世纪九十年代这一段的混乱与腐败，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可能超过了“文化大革命”——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最抢眼的是乡镇企业与街道企业，如同雨后春笋，遍地发芽、冒尖。全国各地城乡间，公社生产队或是街道居委会之类的基层管理者们，用少量的资金投入，办起小厂、小作坊、小加工间或是饭店、旅馆、小商店。这些企业的兴起，创造了普通群众的就业机会，带动了地方经济建设，给国家增加了税收。那时老樵因工作关系与这样的企业有过接触，真切地感到了“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一些亲友家的年轻人，经常报来消息：某某进社办小厂了或是进街道小厂了，工资待遇如何如何。

         进入20世纪九十年代，腐败之风日益炽烈，地方上的微末小吏们放肆地吃、拿、卡、要，那些小厂、小作坊、小加工间或是饭店、旅馆、小商店，不是被贪官们凭空褫夺据为私有，就是吃空捞净所有的家当，掏成一个空壳，乡镇、街道企业因此而纷纷倒闭关门，一时间万马齐喑，“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变成了杯盘狼藉、一地鸡毛。

          吃垮了当地小企业，甚于蝗虫的微末小吏们便直接啃咬老百姓，办法是增加税费收缴，拖拉机费、养猪费、牛羊费、鸡鸭费、治安费……巧立名目、极尽搜刮，若是哪个农民交不起钱，村“干部”就带着“民兵”（后来叫“防暴队员”）到他家里抢桌椅板凳、牵牛抓鸡。

          因为腐败，向“小康”迈进的人民群众被迫倒退、大量返贫！

          1995年，老樵曾与一个送蜂窝煤的人交谈。此人年近60，家在长丰县杨公公社，原来承包了10亩地，一年之中各种税费合2000多元；每亩200多元，而每亩地的收入不及500元，还要买化肥、农药，因此算算合不来，干脆不种地了，跑到城里给人送蜂窝煤，收入总算够吃的。他说，现在农村种不起地的人很多，有路子的就到城里找点粗活挣钱糊口。

          1999年我在大亚湾核电站EMSC以园林工程师兼任园林部经理，所属绿化工（都是农民）月工资600元到700元，而当时一碗面条市价5元，一份盒饭10元——他们的工资连肚子都填不饱。有的工人竟拣食外国人丢掉的过期食物，被不怀好意的“鬼婆”录像、拍照。我感觉太丢脸，他们这些人也确实太可怜，开会时向总经理反映普通员工工资太低、待遇太差。总经理拍着桌子冲我说：“我是请你来管理这个部门的，不是要你施舍同情心的！他们在家种不起地，跑到这里能找个工作就不错了。你到核电大门外看看，在那里捡白菜梆子、烂苹果的家伙多得是，都是来找工作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廉价劳务多的是！”

          这个总经理是个“优秀共产党员”，办公室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但他也是一个典型的贪腐分子，吃、喝、捞、占、养二奶、玩鸡婆，都是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