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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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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上山下乡》之:招工
我们这些城市的娃儿们到农村以后,类似小王那样没做过工、什么都干不了的人有的是,类似我这样没有别的指望,只好拼命干的人也有的是。
还有一种人是大部分:平时不干农活,冬天穿件小破袄(当时农村人穿的棉袄很大,知青与之形成反差,凡见到穿小破袄的,农民离半里路远都可断定此人是知青),夏天穿一套煤矿工人的工作服(多是从父亲那里要来的)。三五成群,今天到这个村子找知青吃一顿,明天到那个村子找知青吃一顿,都吃遍了,回淮南吃老爸老妈的。家里口粮定量,父母受不了,弟弟妹妹忍无可忍了,再回到农村,再找着吃。
更有一些人甚至偷鸡摸狗,让农村人不厌其烦。农村老太太养几只母鸡(官方限制,每户包括打鸣公鸡不得超过四只鸡),是为了攒了鸡蛋卖钱,留作买油盐、买针头线脑的,被“下放学生”偷去吃掉了,等于断了财路,当然气不过,就在知青门口骂,骂的嘴角都是白沫。
1969年年底分红结账,我分到了近300斤稻子,总计100多斤其他杂粮,还有200多斤山芋和20多元钱。一般来说,如果不浪费,平时计划好一些,在以后的1970年一年间(到了夏季还要分一些麦子做口粮)我不会挨饿。然而,小王就不行了,他得到的粮食不及我的一半,有的知青比他更少。邻大队有个姓陈的知青总共只分了小半口袋粮食,当时扛在肩上很轻松地一蹦一跳地在路上走,大家一起哄笑,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半口袋”,好心的人则为之担忧道:以后这一年的日子怎么过呀!
1970年,是我们这些下放到寿县地区的淮南知青最艰难的一年。缺粮是最为普遍、最为严重的问题。家境好的可以依靠父母接济,不好的叫天天不应,呼地地无声。到了这时候大家才明白,所谓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其实就是离开了父母的翼护、被剥夺了享受市民定量口粮的一帮人,现在必须劳动,必须自己来挣口粮养活自己了。有的境况过于艰难的女知青只好选择了嫁给当地人的这条路,可是男知青却没人肯要。愁苦、郁闷的气息笼罩着大多数人,有的情绪低落,有的归咎于当政者,开始“思想反动”。
对于知青们的窘境,农村群众有人同情也有人讥笑。我们这个村的乡痞薛一方,出去见过世面,方圆几十里很有名气,他最早在农村群众中散布说:“什么‘下放学生’、毛主席派他们来的?还不是因为前两年他们造XXX的反、在城里闹事,现在XXX找他们算账了,罚他们到农村来受罪,饿饿他们。这帮家伙,不知死的鬼!”
假如说地狱有十八层,我当时可能处在最底一层。虽然我努力劳动,可以自食其力,但是家里已经难以维持。父亲仍被“专政”,他已经六十多岁,成天在河堤上和一些“走资派”、“牛鬼蛇神”抬土垫堤,被传染了肝炎病,且被扣减了工资。家里钱少,甚至买不起口粮,母亲、弟弟、妹妹在饥饿、绝望中挣扎。
刘少奇终于被宣告彻底垮台,“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九大”闭幕了。那个制造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人,由他兴起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最最伟大的胜利”。当时,上面规定全国都要放烟火表示庆祝,淮南市当然也要放焰火庆祝。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下放中的知青们欢呼雀跃,纷纷相约返城看热闹。我被几个朋友挟裹着回到淮南,到了家里一看情况,脑袋当时就麻木了。我只好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二十元钱交给母亲,叫她赶快去买口粮。这钱,我一直宝贝似地藏在身上,准备买几件衣服、鞋子的。
有一个好心的“走资派”把父亲生病的事反映给了有关方面,有关方面下了“特赦令”,于是“专政队”放回了父亲。父亲对我说:“‘九大’开过了,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可能就要好一点了。”
我家的世交马士友前来看望父亲,给我传达了一个好消息:下一步,下放知青都要返城参加“抓革命、促生产”。
我根本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我只希望不要再把好好的人分成“革命造反派”、“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希望这个时代由某种畜生特意制造的人与人之间的残酷迫害、无情压榨早早结束,给劳苦大众一个太平世界。回到农村以后,不久果然传出了招工的消息。这次招工的名额比例是15%,由大队推荐。条件是:只要家庭成分、个人出身全优就行。实际上,这次招工目标全是“红五类”,根本不论下放期间的表现,只要父母现在是“革命委员会”的成员,或是其他吃得开的人群就行。“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家庭条件好的知青与其父母都兴奋起来,城里跑,农村跑,能跑到的一定跑,一时间乡里城里都在轰动这次招工的事情。
一向以无能著称的小王却有一个正在吃香的爸爸。他的父母来到农村,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于是他被招走了。至于我,当然是想都不要想,因为我的父亲是“反动军官”,小王早已帮助公开,大队没有办法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为我考虑。待到九月份,第二次招工又开始了,这次是60%,条件依然与第一次相同。这一次,生产队以我的插队以后的杰出表现百分九十以上的村民推荐了我,大队又积极地向公社推荐了我。
体检,我每一项都合格,政审,我规规矩矩地填下了父亲的“问题”。十月份,通知下来,我被刷掉了,理由是:政治条件不够。
在我来说,当时的感觉除了极度黑暗,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在黑暗中离开农村,在黑暗中步行七十华里,在黑暗中敲开家门。我对于光明已经绝望,准备看一看生我养我的父母,然后决然地离开这黑暗的世界。我不想如此耻辱地活下来,继续做黑暗的点缀,做它的陪衬,被它愚弄了。就在这时,父亲的“问题”突然有了转机。“工人毛泽东宣传队”进驻单位,对我父亲进行调查。结果证实,我的父亲是个抗日英雄、爱国军人。他曾经和自己的部队血战古北口、激战太原,与日本强盗拼过大刀片;在内战刚刚兴起的时候,为了民族大义,毅然随部“起义”,避免了伤亡。工宣队给了一个结论,把父亲定性为“旧军官”历史、“人民内部矛盾”。
这个结论使我获得了“解放”。单位出了一纸证明,证明我不属于“黑五类”子弟。我拿着这份证明找到招工组,招工组立即把我补上了应招名额。当时还有另外八个人,情况与我一样,也一一补上了。冬天,我们打点好行装,怀着有生以来最最欢悦的心情踏上了返城之路。
农村还留下了近30 %的同期下放的知青,他们大都是因为“黑五类”家庭牵连。1973年,其中又有一部分恩准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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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友: 看了你的文章,我受到感动啟发!我看得很仔细,细看二遍,十分深刻真实!其他文章也看了一部分,深有同感!多互相交流,多互相邦助挺好的。苦难是-种财富,苦难 ...
一老樵: 六安到淮南一条单线,沙姜、石子铺就,坑坑洼洼,马路顶多10米宽,当时在路上跑的不过道奇、嘎斯、解放、拖拉机,会车时一定减速慢行才能避免事故。知青拦车,开 ...
馗神王: 据说那时三五成群强行爬上货车拖拉机牛车的都是“知青”。他们身无分文,探家往返只能是冒着生命危险见啥车坐啥车。可见其艰辛。 ...
一老樵: 下在金寨、霍山的最苦!老知青遇到一起,一旦有金寨、霍山的,大家基本都是听他们说话即诉苦。淮南的知青说,即使是回家探望父母,要得走一天才能出山,候上半天 ...
馗神王: 我的老伴还是下到城市近郊,条件相对较好,就那据她说还曾多次想自杀。可见下在较远处的又贫困地方的,那些年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可以说,毛给所有国人带来的只有 ...
一老樵: “知青”的经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血与泪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