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上山下乡》之：乡村杂记第三辑 

          买来的老婆
         从“解放”以后到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寿县东南乡群众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乡民们由于口粮严重紧张，溺杀女婴、遗弃女婴竟然成为风气。到了我们下放到那里的时候，乡村间15岁到18岁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至少有四成男人无法在当地找到配偶，光棍汉随处可见。本土知识分子“大糟虾”虽然很吃香，但是三十冒头了，还没有老婆。
         虽然当时贩卖人口必处死刑，但是有些人贩子还是常常潜入当地，总要带来三、五个女孩子，明码标价出卖。这些女孩子都来自江苏泗洪、宿迁二县，年龄大多13岁到15岁之间。她们那里极其艰苦，她们的父母以50元、60元的代价把她们卖给人贩子，人贩子然后再以100元到120元的价格卖给我们这里的单身汉。贩运途中，女孩们大多都要遭受人贩子的奸宿，当地农民谓之“开苞”。
          “大糟虾”稍有积蓄，也想弄个老婆。他的一个叔叔也是人贩子，为了捞个没“开苞”的女孩，他居然随叔叔亲自跑了一趟宿迁县。他以55元钱买回一个14岁的女孩，他的母亲说孩子还没成年，养两年再说，他却于带回来的当天夜晚就把这个女孩抱上了床。那女孩身高只有 1米4，而“大糟虾”的身高却有1米8。柴拐的村民有时问他：“你两个差了大半截子，能般配吗？”
          “大糟虾”把肚子一挺，大吼道：“什么般配不般配？男女之事，一概中间取齐！”
         柴拐队至少有五个这样的女孩子，被人贩子卖过来，被迫成为人妻时最大的15岁（虚龄），最小的13岁（虚龄）。村里的人常常说，那个13岁的女孩被买下以后，将近一个月每天晚上都在惨叫。她的男人28岁，人高马大。我们插队以后，这个女孩刚到16岁，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高不及 1米4，挺着大肚子，不久就生了第三胎。
         1969年冬闲的时候，一个人贩子带了四个女孩来柴拐出卖，大队书记的儿子刘玉香（他已结婚，妻子也是买宿迁县的，买时14岁）邀我去“看热闹”。到场以后，发现村中的光棍都来了，有的还有父母陪着“长眼”。
         女孩们抖抖瑟瑟，像几只等待宰杀的小羊窝在角落里。一个女孩突然抱住了我，眼泪簌簌地乞求道：“大哥，你把我买了吧，我可勤快了，什么都能干……”
         人贩子和村里的人都笑了。刘玉香说：“哎呦，这个小丫头眼眶还怪高呢，看中下放学生了。你这个‘大哥’是城里来的，人家‘家中还有一枝花’哩，买了你怎么搞？”


         抢来的媳妇
         王西山家里只有他和儿子王文宝。爷儿俩挣的粮食不够吃，到了冬天王西山便到霍邱那边去讨饭。我们下放到村里这一年，大队干部给王西山拨了30斤救济粮，叫他不要再出去丢人了。堂堂生产队长，抱着碗讨饭，成何体统？
         王文宝已经20岁，小时候订过一个“娃娃亲”。女家姓李，住在陶店附近，已经到了19岁，但是看着王家穷的一塌糊涂，李家人便萌生了悔亲的念头。消息传来，王西山招来了直系的亲戚，商议以后，决定抢亲。
         那天，王家去了几十口子男女，把李家女子按住绳捆索绑，用一架木床抬到柴拐村。进了王家，李家女子大哭嚎啕，几个嫂子辈的女人不顾羞耻，竟生拉硬扯李家女子，帮助王文宝得了手。米已成粥，李家女子不哭了，于是王家开席，全村人都被请去喝了喜酒，每人交一块钱。
         酒席上，知情者滋滋有味地描述着王文宝如何“占了”李家女子的细节，大我两岁的小王说：“这样抢人、强奸，是犯法的呀。”
         德高望重的大队党支部书记说：“犯卵子法，这是当地风俗，你们下放学生狗屁不通，以后慢慢适应！”


         伤心的公公
         李家女子异常壮实，青春鼎盛，与丈夫的亲热举动往往异乎常人。每一天夜晚，她总是和王文宝把动静弄得太大，扰得王西山无法入睡。王西山刚满40岁，老婆跑掉七、八年了，见儿子、媳妇如此这般，未免心里感到酸楚。每当东屋里动静起来，他便在西屋里长吁短叹。
         有一天，大逆不道的王文宝竟然跑过去把王西山狠狠揍了一顿，说他长吁短叹不怀好意。消息犹如爆炸新闻迅速传开。大队长徐某带着民兵过来，要逮王文宝到公社去。公社的“群众专政指挥部”是阎王殿，只要进去，不死也得掉几层皮。王西山心疼儿子，当即向大队长乞求，当众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说这事情责在自己，不怪儿子。
         大队长笑得鼻涕吹起了泡，而后硬是板下脸来做个“生姜拐”敲着王西山的额头骂道：“你这鳖日的王西山，下回你儿子打死你个驴熊，我都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