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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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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上山下乡》之:乡村记事——诛狗记
落户到生产队以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每个月都可以到公社去支取自己的“安置费”,以供生活。这一笔钱,数额恰恰是中国老百姓最最忌讳的“250”元。当初‘欢送知青’的大卡车还没有出淮南市,这一笔钱就被扣掉了20元,说是给我们戴大红花、“赠送”《毛选》的费用,这等于是说,我们给自己买了大红花和四卷《毛选》,而且还是特高价。到了寿县,又是这扣那扣,只剩下185元,其原因没有人做任何解释。到了生产队,他们收了我们每人120元,说是建造房屋的钱。再下来,购买农具、烧柴又都是这里的钱。我们最终“享受”到的钱,只剩下区区几十元。
我们不象农民,生活所需的一切都要用钱去买。除了粮食以外,一片菜叶、一根葱,都必须花钱。因此,插队不到半年,自己的“安置费”支取干净,大家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当时,上面规定,每个人民公社社员给三厘土地种青菜自供。三厘土地是20平方米,相当于现在一间普通房间大小。这样的土地一般都是在住户的门前,然而我们的门前却是东侧邻居“老豁牙”多年开发的菜园子。
“老豁牙”是个小脚女人,为人刁钻、刻薄、极其奸猾、最为难缠,被村民誉为“鬼不缠”。她将近50岁,丈夫死在“响洪甸”水库工地上,有5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已在30岁上下,都另起了锅灶——当地人称做“分开吃”。剩下三个儿子其中两个20多岁,一个17、8岁,都在打着光棍,和她一个锅里吃饭。乡村里没有文化,给孩子起名都是以物喻之,“老豁牙”家的儿子分别叫做“大狗子”、“二狗子”、“三狗子”、“狗四”、“ 狗五”,村里的人都说她家还有一个“狗六”。
“狗六”不是人,而是一只杂毛狗。个头并不彪悍,但是异常凶狠。每见生人便呲出森森白牙,凑近你拼命狂吠,做出随时都会撕下你一块肉来的样子,让你浑身上下都爆满鸡皮疙瘩。
我们没来之前,住所前面的空地被“老豁牙”家种了菜,我们来了以后,“老豁牙”理应让出,她却装聋作哑,继续种菜,村里的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老豁牙”欺负知青。插队生活不是一天两天,没有菜地种菜,不解决吃菜问题是绝对不行的,我与同组的小王一再向生产队提出给予解决的请求。晚上,生产队开会,讨论给知青划菜地的事情。队长王西山提议在圩沟外面另给我与小王特划一块地,大队书记的儿子刘玉香与“老豁牙”是平辈同族亲戚,但是两家不对劲,他却强硬地一定要“老豁牙”把占用的菜地让给我们。
迫于压力,“老豁牙”宣布立即让出菜地。但是,其后我与小王只要敢往这块菜地靠近一步,“狗六”便狂吠着猛扑过来。在寿县农村,一般是不许打狗的,有道是“打狗欺负主人”。打又不能打,去菜地又怕被它咬着,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老豁牙”继续在那里种菜,而且还极端可恶地宣扬说:“他们城里的学生就是懒,给了地不种菜,让地荒着。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过来再种点东西。”
有人信了她的话,也嘲笑“城里的人就是懒”、“韭菜、麦苗分不清”。插队半年多,我们始终没有解决吃菜的问题。小王花钱去买,我则常常跳进水塘,采些野藕、茭白当菜吃。有时,好心的村民也给我们送一些腌菜来。就这样,我们又凑合到了1969年年底。到了“分红”的时节,我的工分挣的多,队里给了我几十块钱。小王工分太少,透了资,回淮南找爹妈要钱去了。
刘玉香22岁,经常跟我学武术、练功夫,因此我们相处极好。乘着“分红”后手里有几个小钱,他带了两个伙伴来找我“打平伙”。我也叫上邻村的两个知青,弄了些儿咸鱼腊肉,去大队买了白酒。大家都是年轻人,难得凑着冬闲的机会这样聚会,一个个兴致高涨。刘玉香他们带了一只小公鸡来,杀掉刚刚扔到门口地上,便被“狗六”叼了去,钻到狗窝里自己吃去了。刘玉香找到“老豁牙”索赔,“老豁牙”却说:“鸡无笼头狗无圈,你们找我,我一个老奶奶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们不经心?”
这时的年头,一家子一年都吃不上三只鸡(一般是中秋节一只,过年一只,平时舍不得),好不容易弄了一只鸡,却白白地被狗吃了。刘玉香被气得七窍生烟,大家喝酒的时候,他悄声地给众位说:“这个‘狗六’,我非要吃上它的肉不可!”
刘玉香小时侯做过放牛郎。当地人都知道,放牛郎个个都绝顶聪明,什么“坏点子”都有,一般人谁都不敢与放牛郎过不去。一个星期后,刘玉香在柴火垛旁边一探身抓了一只老母鸡,然后迅速躲到柴火垛背处,无声无息弄死了那只鸡,用剔骨刀三下两下抽掉了鸡腿和鸡脯肉,把其余部分丢到地上,然后用柴火包了鸡肉,抱着柴火进了我家。
不一会儿,“狗六”嗅着血腥味跑过去,找到刘玉香丢在那里的老母鸡的残体,衔起来钻到狗窝里去了。
生产队里有规定:每家养母鸡不得超过三只(外加一只打鸣公鸡)。老母鸡简直就是农村老太太的命根子,因为农村没有挣钱的门路,全靠攒些鸡蛋到集市上卖钱,然后买些针头线脑的东西。“老豁牙”每天都要十多遍地查看她的母鸡,刘玉香“做案”不到10分钟,她就抓着一把瘪稻子唤鸡来了。“老豁牙”发现不对劲,便来敲我的门,刘玉香大叫道:“敲什么敲?俺们都搁这儿脱掉裤子逮虱子呢,大嫂子你是不是熬得慌,想参观参观?”
“老豁牙”一面骂着,一面嚷嚷道:“你这个砍头鬼,俺家老母鸡怎么少了一只,我找鸡哩!”
刘玉香回敬道:“老母鸡没有,学生(指我)有一只短毛鸡(我当时虚龄18岁,发育甚晚),你老弟我有一只长毛鸡,大嫂子你要哪个鸡?”
当地民俗,小叔子辈的可以跟嫂子辈的骚扯、讲下流话,嫂子辈的不许翻脸,顶多骂一句“砍头鬼”。“老豁牙”没奈何,在门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听到我与刘玉香在屋里就着咸菜喝白酒,又骂了一句“好好地翻你们的卵子去吧”,就走到别处去了。
五分钟后,“老豁牙”动员了五个儿子两个媳妇和六个孙子辈的,开始大规模地找鸡,全村响起了他们的唤鸡声和叫骂声。“老豁牙”自己,始终没有离开我的门口,始终在恶毒地咒骂偷鸡的人,显然,她对我们的疑心依然十分强烈。刘玉香叫我打开门,“老豁牙”立即过来窥探。刘玉香冲她大叫:“不要对这屋里头看,看看你自家的狗去!”
“老豁牙”的表情迟钝了一下,又咕噜了一声什么,马上呼唤“狗六”。“狗六”象一个贼似地匍匐着慢慢地从窝里爬出来,向她摇着尾巴。“老豁牙”看到“狗六”的嘴上有鸡毛和血,立即大叫自家的人:“你们到狗窝里看看!”
她家的孙子有一个钻进狗窝,不一会扔出了两个鸡翅膀。“老豁牙”拣起鸡翅膀,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嘴看着,发出了痛心的惨叫。极端聪明的“狗六”见势不妙,立刻逃往村外去了。
过了两三天,“老豁牙”的老母鸡又少了一只。当然,这又是刘玉香如法炮制的,鸡翅膀还是从“狗六”的窝里搜了出来。
二次事发的次日清晨,“老豁牙”的“大狗子”找到了我,对我说,他妈一定要除掉“狗六”,已经把“狗六”用绳子栓了脖子,叫他拉到堰口集买给卤狗肉的。到堰口集来回20多里路,而且这个“狗六”没什么肉,只能卖两块钱,不值得。听说下放学生都喜欢吃狗肉,托我帮助卖一下。经过讨价还价,我给了他一块五毛钱,从他的手里接下了栓狗的绳子。
“狗六”惊恐地暴跳起来,力图挣脱。我怕它咬我,急忙把绳子套到门口的洋槐树丫叉上,使劲一拉,把它吊了个四爪腾空。刘玉香听到狗叫,明白诡计已经得逞,便拿着杀狗的剔骨刀颠颠地小跑过来。
我告诉他给了一块五毛钱,他鄙夷地说:“你们城里的人怎么净出傻屌?给他一块钱还不够呀?!”
在“老豁牙”的视野里,我们把“狗六”的脖子用刀抹开,放净污血,然后剥了它的皮,把它下成几大块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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