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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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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上山下乡》之:打河堤
插队不到两个月,就赶上一年一度打河堤的任务分配下来。何谓“打河堤”?在于政府叫水利工程,在于老百姓就是服徭役。是时没有机械工具,农民的徭役全靠肩担手提,俗称“抬大土”,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十几个小时,异常艰苦。
在毛时代,农民服徭役是白干的,没有工资报酬,连口粮、柴草都是自己带,自己弄饭吃。说的是公家每天“补助”几两粮食,一旦遇上狠心的工程“总指挥”,不给兑现,农民只好挨饿。当地农民说,1962年打“响洪甸”水库坝子,“补助粮”没有兑现,三成有一成人都因为累、饿而死,死了好几千人。
队长王西山的儿子王文保动员我说,打河堤总比在家劳动强,好处是公家毕竟每天补助几两粮食,在生产队里劳动谁给你这几两呢?天生壮硕、正在长身体的我最需要吃饱肚子,于是我就报了名。我是1952年农历3月出生的,这时候我还不到17周岁。同组的小王比我大两岁,他却自度干不了这样的重活,况且家庭条件稍好,不在乎吃这几两,就没有去。
出发
在一个滴水成冰、寒气袭面的黎明时刻,我挑上行囊随大队出发了。各人的行囊都是一样的:自备30斤大米,30斤棉柴,加上铺盖,吃饭的碗筷。所不同者,农民都带了咸菜,他们把咸菜装在葫芦里,或是一个老瓠子里,计划足够吃一个工程期。我却没有,比他们倒是多带了几本古典小说与一册《毛主席语录》,以及一枚我在北京串联时军代表赠给的“红太阳纪念章”。
青少年总是睡眠不足,我很悃,挑着自己的东西,恍恍惚惚地夹在队伍中走。当时寿县东南乡没有三尺宽的正经路,都是一尺来宽的水田田埂,我深一脚浅一脚,有时掉下田埂,引来大家并无恶意的哄笑。走了十几里路,晨霾散去,犹如深秋冰轮一般的太阳从淠东平原的地平线上升起,照见了辽阔无垠的荒原,照见了远处的农家土屋,照见了近处地上的白霜。
走入大道了,这是我的故乡淮南市通往六安地区的省道,全部由黄土加砂礓筑成,仅有两丈来宽,十几分钟、半个多小时才有一辆“解放车”开过去。往南走,总是遇上一些抗着农具上工的农民,他们之间往往夹杂着几个知青。知青与知青一碰面就能互相认得出来,认出以后,这些兄弟姐妹们难免用异样的目光多瞅几眼我这个夹在民工队伍里的同胞。一个相貌甜润的姐妹向我发出赞许:“啊呀,您真不简单,敢去打河堤!”我冲她以笑作答。
钱家大郢子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走得两腿木胀胀的,手也甩肿了,没法攥成拳头,肩膀被扁担压得火辣辣的疼。所到处是钱家大郢子,这里是寿县南端的安丰塘,位于塘北侧,离老庙集不远,是一个家族性村落。全村人都姓钱,“解放”前都在五服之内,同属一个超级大家庭,当时有170多口人,一个家长,一个厨房里吃饭。村里的老人告诉我们,那时候他们的男子一个比一个棒,还有护院的长枪数根,房子以上布有铜罗网。土匪们从来不敢招惹他们,路过的时候先打招呼。“解放”后,“土改”工作队强迫他们分家、分地、缴枪,大家族才被迫解体。
全村目前有200来口人,近1000亩土地。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家家都打猎,打的是安丰塘里的大雁、野鸭、天鹅和丹顶鹤。而且,到了枯水季节,大家还到安丰塘里捕鱼、挖藕。因为有这些条件,他们的生活稍显富足。
我们进了村子,村干部把我们安置在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村干部交代我们说:谁家都有小囡细女,尤其这家没有男人,大家言行要斯文一些,住宿期间最好不要乱撒尿,不要瞎胡扯。我们一个个点头称是。
接下来是抟泥垒灶,起火煮饭。晚上吃饭,大家照顾我,纷纷邀我吃他们的咸菜。我的回报是饭后坐在草铺边上凑着煤油灯给他们读《西游记》。读累了歇一会儿,大家便压低了声音瞎胡扯,尽是一些男女苟且之事。忽而,门外传来了说话声,队长王西山急忙迎出去。
众人屏息窃听,原来是“指挥部”的人下来检查,问我们带了《毛选》或《毛主席语录》了没有,有没有认真学习。如果没带,明天必须带三块钱到指挥部去“请”。王西山急忙回应:带了、带了,我们还带了一个学生,专门带领大家读“毛主席”呢。不然的话,俺们这个队里连一个识字的都没有。
在屋里的人急忙示意下,我把《西游记》藏到屁股后面,取过《毛主席语录》大声读诵。来人把头伸进门里瞅巴了一会,无话可说地走掉了。王西山退回屋里,关紧了门,笑骂道:“妈里格×,三块钱省掉啦,多亏学生带了一本《毛主席语录》。不然的话,鳖山上搞得到三块钱?我腰里连一块钱都没有!”
当是时也,腰里没有一块钱的农民们何止王西山一个,农民的贫困是现在的人难以想象的。
安丰塘
第二天一早就正式开工,工作是挖起安丰塘里的土,抬到堤坝上去,把堤坝加厚加高。
安丰塘即是古代著名水利工程芍陂,是一个人工湖泊,横竖30华里上下。钱家大郢子的农民说,夏天的时候这里是碧波万顷,长满莲藕、菱角、芡实,到处是大雁、野鸭、天鹅和丹顶鹤。到了晚秋,大家就来这里打猎。猎手把茶杯口那么粗的火铳装满火药、铁砂,绑在小划子上,自己脱光衣服,下到水里慢慢地推动小划子,够距离才点着火铳。行家一铳子可打到几十只,因此他们都很有钱。我们的房东寡妇,她的丈夫是一个打猎的高手,最近几年每季打的猎物可以卖到上千块钱。不料,捆扎火铳的牛筋绳老化变脆,她丈夫没在意,火药引发的一刹那,牛筋绳断了,火铳的后坐力失去了控制,后边部分击中他的心窝,当场毙命。
安丰塘的塘底高于堤坝外的地平,现在这个时候,安丰塘早已被放掉了存水,平坦的塘底一望无际。有人在塘里寻找被旱死的鱼,找到就穿在麻绳上,往往一天下来,一个人可以找到上百斤。
钱家大郢子的农民说,安丰塘其实是一座神秘城,若干年现城一次。现城之际,可以听到城里鸡鸣狗叫,车喧马啸。城里三教九流、商铺店面、肩担叫卖、街市生意应有尽有。如果谁能够进去,必然发财。
据说有个脚夫在赶路的时候曾有幸进入这个神秘城。脚夫在城里转了一圈,看到街市里黄豆价格很便宜,就买了两笆斗。临付钱时该付一百零两枚铜钱,他却只付一百枚。卖家坚决不肯,说自己本来价格公道,你不应该再赖这两枚铜钱。脚夫贪小便宜,抵死不肯拿出这两枚铜钱,结果生意弄崩了,卖黄豆的坚决不卖了。脚夫无奈,只好把黄豆倒回去,用扁担撅着自己的空笆斗出了城。几个放牛、放鹅的人见到脚夫从安丰塘走出来,以为他是神仙,便与他打招呼。脚夫这时才想起回头看看,一看大惊。哪来的什么城呢?只是白茫茫的的一片大水!脚夫把自己刚才的经历与放牛、放鹅的人说了一便,并叫他们看他的笆斗。大家仔细一看,只见笆斗的一个缝隙里还夹着两颗黄豆,扣出来一看,竟是两粒金豆儿!
脚夫大叫“亏了、亏了,亏死了!”懊悔不迭。
劳动
副队长刘三是一个霸道、蛮横,且精于算计的家伙。他对大家说:公家给每人每天补贴8两粮食,按一个月定量,也就是24斤。现在每天每人吃2斤米,如果半个月能够干完这个活,正好各人带的粮食够数。然后每个人又能分到24斤公家的粮食,等于半个月就吃掉6斤粮食。
他的算计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因此劳动抓得很紧。每天早晨麻麻亮下到土塘里,干两个小时再吃早饭。早饭、晚饭都是稀饭,只有中午是干饭。厨师只做饭不炒菜,大家一直是用自己带来的咸菜下饭。我不好意思吃别人的咸菜,干脆自己掏钱,请本村赶集的农民在老庙集帮我买了一些酱菜。有时候有人到工地上来卖一毛钱一块的红烧猪肉片,我也吃上一两块。
一个叫傻苇子的人,快30岁了,从来没有吃过肉,一闻肉味就恶心,看见我吃肉就跑的远远的。王西山说:“还怪学生有劲么,人家吃那大肥肉就跟吃豆腐一个样!”
堤坝渐渐垫高,劳动量也渐渐增强。两个人抬着一筐土,大约有200斤,往50°的陡坡上猛冲,要冲十几米,有很多人根本冲不上去,只好停下来喘息。前来参加劳动的大多是20几岁、30几岁的人。由于生活艰苦,30几岁的人已经显得很衰老,体力不支。每天晚上收工回来,很多人端着饭碗吃不下去。有人告诉我:这是因为累过头了,打“响洪甸”水库坝子的时候,很多人就是出现这样状况,以后就死掉了。
开工已经12天,从表面看已经临近竣工。我向王西山提出建议:放半天假,让年纪大的休息休息,不要出意外。王西山当即同意,但刘三坚决不同意,说:“大家还不是一样的干活吗,为什么就他们撑不住?该谁死谁死,不放假!”
为了每天的10工分和八两粮食,大家只好咬牙坚持着。
逮鱼
堤坝上没有厕所,大家要拉臭臭的时候都到堤坝的另一面没人的地方解决。我喜欢到一个洼地去,洼地有一些水,面积不过一、二平方米,深度半尺左右,表面上有一层薄冰。我发现薄冰下面水底有个拇指大小的圆洞,圆洞中的水总是在打转,似乎下面有什么名堂。第三天再去,解决了臭臭,系好裤带以后,憋不住决定探一探。我在近处搉了一根树枝,将薄冰揭去,对着圆洞扎下了树枝,不料“呼啦”一声,有个动物跳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大黑鱼,大概有七、八斤重!我把黑鱼拿去给大家看,有的人赞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然后我又把黑鱼送给本队的炊事员,中午的时候每人分给了一块。房东把鱼皮剥了去,钉在墙上晾着,说正好够做一双鞋面子。
第13天下午,从表面上看,堤坝上的加土工程基本完成,“指挥部”叫准备打夯,王西山带上几个人领夯石去了。我们的土塘旁边有一个过去取土造成的洼地,面积有几百平方米,里面有水,水很浅、很浑。刘书记的儿子跟我说,那里面一定有鱼。我们几个年青人约了逮鱼,刘三不同意,要大家休息一会,等夯石来了就打夯。结果,这时候来了一个放鸭子的,数百只鸭子冲进水洼,稀里哗啦捉起鱼来。水里的鱼很多很多,鸭子们扎着猛子,搅动的水花四溅,忙得不亦乐乎。有的鸭子捉的鱼有半尺长,左吞右吞吞不下去。我们全队的人都在一边心痛的大叫,纷纷谴责刘三。刘三自己也后悔,只好同意逮鱼,大家这才急忙轰走了鸭子。
农民说,鱼头上有火。时至数九寒天,但是大家谁都不在乎,脱了长裤就跳下水去。一番折腾之后,大家总计抓了40多斤鱼,小的一扎长,大的一斤多。王西山在轰赶鸭子的时候已经回来,惋惜地说:“妈里格×,要不挨鸭子吃掉那么多,恐怕能逮100斤鱼!”
大家又把刘三埋怨了一阵子。
这天晚上,队长们破格叫厨师做了干饭,找村里油坊打了油,做了煎鱼。我和刘书记的儿子还买了白酒,算是我俩私人打平伙的。这是最最丰盛一次晚餐,大家吃干饭,吃鱼,或者凑到我们这边喝一口酒,弄得情绪高涨、热火朝天。
第二天,连傻苇子在内,有三个人开始不断拉稀,最后竟至于不能上工。当时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这是由于农民们生活太苦太苦,长期不沾荤腥,偶然吃鱼吃肉不能消化、吸收的原故。
收工
每块夯石两个人操纵,四个人提绳,领夯的唱着夯歌带动大家,打着走着。我觉得很有意思,只隔了一个小时就学会了。打夯的时候,刘三不许大家使劲,只叫轻轻拍拍表面土壤就行了。结果被“指挥部”的人看出,派来了“东方红”履带式重型拖拉机,三下两下,压下去了 1米多。
第15天,全队人又继续抬土突击,干了大半天,终于全部补齐。剩下的时间是等待验收以后的消息,并从“指挥部”那边领取工粮。工粮如数分发给了每一个人,厨师那里除了晚上和明天早上再做两顿干饭,还剩下20多斤米。这回又是刘书记的儿子提出,拿这些米到村民家里换一些猪肉和白酒来,晚上庆祝一下。这一次,刘三没有反对。其实,他是一个壮汉,也是一个爱吃爱喝的家伙。
傍晚,王西山从“指挥部”回来,给大家带来了验收合格的消息。众人一阵欢呼,于是乎喝酒吃肉、猜拳行令。那几个因为吃鱼吃坏了肚子的可怜鬼,只能抱住自己的饭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享受。
第二天清早,天上飘落了雪花,大家冒着风雪踏上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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