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脚踩两只船

丁咚 文

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近期对俄罗斯的访问以及随后对中国东北地区的顺访，可谓一场精心策划的外交大戏，与以往相比有两点显著的不同。

一是此次访问是唯一一次在出访途中就公开行程的访问。俄罗斯总统新闻局8月20日发布公告说，朝鲜劳动党总书记、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自当天起对俄罗斯进行访问。访问期间，金正日将到访俄罗斯远东联邦区和西伯利亚联邦区。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将与金正日举行会晤。而在8月25日，金正日进入中国进行顺访，新华社也如出一辙进行了公开报道。

二是此次访问是金正日首次同时对俄中两国进行访问。从历史上看，金正日对中俄两国的访问，都是一对一进行的，从未出现过“一对二”的情形。所以，从这个角度说，这也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很多媒体包括韩国媒体猜测，金正日对中国的顺访，只是为了缩短回国旅程，或者仅仅着眼于加强与中国地方的合作，鲜有从战略角度对金正日此举进行分析的。如果外界这么没有眼力，那么就真的枉费了伟大领袖的一番心机了。

让大家对金正日此访意义低估的重要因素是，金正日到访中国东北地区后，中国党和政府未派出政治局委员以上层级的官员，与金正日举行正式会谈。接待的最高级别的官员是国务委员戴秉国，而陪同访问者仅是中联部长王家瑞。看上去中国只是礼节性地由负责外交事务的戴秉国接待一下金正日此行。

从表面上看，与金正日“过境”中国的观察十分吻合。

但观察家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重要的细节，而这个细节决定了金正日对俄中两国的相继访问，绝不是即兴之作，而是精心撰构的外交剧本。据媒体公开报道，朝鲜国防委员长金正日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24日下午在乌兰乌德郊区举行了会谈，就重启为解决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达成了协议。金正日已准备好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暂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试验。

随后，在对中国进行顺访的过程中，金正日重申了在俄期间的观点，即朝方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目标，愿意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

耐人寻味的是，5月下旬金正日在中国的访问，面对中国领导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未在此问题上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当时官方通报的新闻稿称，“朝鲜正在集中精力进行经济建设，十分需要稳定的周边环境。我们希望缓和朝鲜半岛局势，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的目标，主张尽快重启六方会谈，对改善北南关系也一直抱有诚意。”

而那次对中国的访问虽然对外说是“非正式访问”，但从其规模和达成的成果来说，与正式访问无异。随行金正日出访中国的据称超过了百人，而金正日回国后，专门为此召开了三十年来一直搁置的政治局扩大会议，汇报此次访问的成果，为自己脸上贴金。作为最重要的盟友，中国给足了伟大领袖的面子，从欢迎和接待的礼遇规格以及与金正日达成的合作协议，对朝鲜摆脱困境、改善民生、延续金氏政权的合法性，都具有关键性意义。

但是，金正日却把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这么重要、中国也最在乎的承诺，给了俄罗斯——众所周知，全世界都把中国看作朝鲜问题最重要的斡旋者，背负了强大的国际压力，中国也的确为此不遗余力。这么看来，俄罗斯真是有天大的面子，反过来也凸显出中国的“2”。

俄罗斯能给金正日什么呢？当然从公开报道看，俄罗斯建设输送天然气的管道，每年要交给朝鲜一亿美元的过境费，还有，朝鲜与前苏联之间还有高达100多亿美元的陈年旧账——金正日时隔近10年再次出访俄罗斯，并且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俄罗斯，并且邀请梅德韦杰夫访朝，给了俄罗斯这么多“意外的礼物”，很有可能在减免前苏联的债务问题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然而，这与中国对朝鲜包括对金氏政权的经济、政治、外交乃至军事支持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政治玩家，金正日不可能不知道，这将给中国带来怎样的感受，感觉“2”事小，损害英明形象更具有杀伤力。

而金正日之所以玩这一招，是因为在他看来，已经与韩美日形成对立局面下，完全依赖中国，是缺乏自尊，也“危险”的。因此，他需要俄罗斯来平衡一下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同时，金正日敢这么做的很重要的原因，是国内经济上的困境已经取得较大改观，金正恩的接班体制趋于稳定，没了太大的后顾之忧。

对朝鲜来说，让俄罗斯这颗重要的棋子回到东亚大棋局中，是其对外战略的重要步骤。意味深长的是，这颗棋子曾经被冷待长达近十年，这中间固然有金正日个人身体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在朝鲜特殊困难时期，在对外方针上一边倒地靠向中国，是最有效、最安全的，这在中朝关系史也能看出——中国是保障朝鲜安全的最重要的屏障。

现在，金正日又开始了“脚踩两只船”的游戏：一方面公开与中国高唱友谊，继续与中国保持政治上的、经济上的、外交上的、安全上的密切交往，推进全方位合作；另一方面，也在某些关键问题上，与俄罗斯进行合作，拉拢俄罗斯——当然这与俄罗斯在东亚的战略需要不谋而合。

而金正日将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虽然它只是一个政治上的术语，但却是一个重要姿态，就是为俄罗斯重新参与主导六方会谈事务发了“邀请函”，这对急于实质性地介入东亚战略格局调整的俄罗斯来说，无疑是一个诱人的“饵”。

这也难怪伟大领袖甫一抵俄，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身为大国总统的梅德韦杰夫为了见上一面，不远万里到边疆与金委员长晤谈，并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对朝鲜予以让步了。

中国对此却是哑巴吃黄连。在公开的姿态中，还必须对朝俄取得的外交成果表示“欢迎”，并且派出戴秉国对他进行热烈欢迎，然而心里难免有些凉意......

或许正因如此，这么重要的贵宾、也是中国的战略盟友的最高领导人到访中国，中国只是礼节性地接待一下。与俄罗斯在边境的接待规格形成鲜明反差。

而善于玩弄权术的金正日此时顺访中国，向中方通报访俄成果，并且主动公开行程，颇有安抚之意，同时也是温暖一下“老朋友”有些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