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黄包车,我总悬着心,无暇欣赏两旁的街景.车夫若瘦弱的,年老的,看着他们的脊背,则担心能拉得动外婆和我俩人吗?车夫若强壮的,年轻的,看着他们疾步如飞,车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弹格路上,颠簸得厉害,则担心我和外婆会被翻下车吗?

黄包车总算在无锡火车站不远一间小小的南货店门口停下.外婆进店和她开店的表哥嫂打招呼,并拖着腼腆的我:"快叫舅公舅婆好".寒暄了几句,外婆送上两盒肉骨头,拉着我,拐了两个弯,来到一间象灶皮间大小的房子."晴苡妹妹,我来了"外婆一喊.门里走出一个标致的美人,鹅蛋脸,皮肤白皙,梳着发髻,穿一身淡紫色小花,镶着蓝边的旗袍.脚上是绸缎滚边的绣花鞋."表姐,请进来坐.是你外孙女吧?"她又对着我甜甜地笑,"你和你姆妈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还是你姆妈的寄娘"(其实我母亲象外公,皮肤白,鼻梁高,我可差了)

房间里充溢着佛香味,有一个小小的神位供奉在那儿,生活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长桌上有一些布料,绸缎,绣好花的鞋面,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好多件各种款式各种料子的美丽旗袍.我吃着晴苡外婆的糖果,似懂非懂地听她们说话.

    晴苡外婆年轻时因貌美嫁给无锡南门有财有势的大地主家,丈夫却是纨绔子弟,吃鸦片,逛窑子,后来因吞食过量鸦片而早亡.解放初期.土地改革时,人民政府没收了她丈夫家的土地和财产.晴苡外婆只好回娘家投靠哥嫂.幸亏她有一手好女红,能手工缝制四季服饰,供太太们,小姐们装扮自己.

这次外婆是来取托晴苡外婆缝制的香云纱旗袍.我们要回去了,她一直送到马路口,我还一步一回头地想多看一下这个漂亮的外婆.

过了半年没有听到晴苡外婆的消息,天气渐渐冷起来,阿姨带我去燥堂洗澡.外婆一个人去看望晴苡外婆,回来后,外婆一个人在东厢房呆呆的,也不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