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万历六年(1578),身居首辅高位的张居正回籍葬父。归葬之时,不但没有请风水先生踏遍青山,寻龙问水,而且还写了一篇《葬地论》,全面阐述自己对风水术的看法,指出:“上古死而不葬,中世葬而不墓,近古墓而不择地,不拘时日..... ”对风水师,张居正极尽揶揄: “且青乌之书,始于郭璞,彼固精于其术者,葬其亲边,宜得吉壤善地,而身为王敦所杀,后裔无闻。近世言堪與者,皆宗江右曾、杨二姓。今江右之区,贵门世族,踵相接也。乃二姓之后,未闻有显者。彼其祖孙不求一善地以自庇其后人乎?又何工于为人谋而拙于自谋乎?”
有趣的是,在批判风水的队伍里,葬不择地者鲜见;条件所迫不择地者,罕有葬得富贵。不择地葬先人的张居正,在《葬地论》中尽情嘲笑了郭璞与曾、杨二家。何曾料到,世事反复,数年后张居正辞世,竟险遭鞭尸,家属饿死的饿死,流放的流放,几近灭门。其不幸遭遇让人委实少了几分破除迷信的快意,多了几分冷静思考及对于风水的敬畏。
既然是风水大师,郭璞为何知杀身之祸而不自避?既有王侯地,曾、杨为何不留与自用,致子孙湮没无闻?这种责难看似鞭辟入里,实际上却是无的放矢,为不了解风水之故。
自然界有太多的奥秘无法穷尽,人世间有太多的事情难以达成,风水师亦然。谋事由人,成事在天。气数与天命,为风水师所信奉。对于风水,即使是拥有天下的帝王,亦无法主宰、独占。偶然与必热构成了风水行为永恒的旋律。那种“人定胜天”,风水可以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想法,幼稚无知,是对风水的亵渎。学习掌握风水,有一个艰辛的过程。一般而言, 这个过程需要数十年的积累。一部《地理人子须知》,耗费了徐氏兄弟整整30年时间。俗语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学有所成,胸有成竹,方可寻龙点穴。这是由风水行业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所决定的。
古之风水师,由于见识、天赋的不同,理论水平有高低之分,操作能力有强弱之别。风水的特殊性,要求理论与实践必须统一, 古为帝王者,不可脱节。与个人、家族命运密切相关,其实效性容不得虚伪。因此,在浩瀚的历史天空中,风水领域称大师者寥若晨星。“山中既有王侯地,何不归家葬乃翁?”对风水先生的这种指责,不符合客观事实。风水先生同样受到各种条件的制约,虽云游天下,看地无数,又几何能葬得王侯之地?
宋大儒蔡牧堂家训曰:“为人子者, 不可不知医药、地理。”与个别名人公开鞭挞风水有所不同,大多数人对风水既不懂,也缺乏鉴别能力,姑妄听之,姑妄任之。今为人子,可不知医药,但医药不可或缺;可不知地理,但不可毁损风水,数典忘祖。是以对风水,达人学者常怀爱慕之心,无知者何妨善待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