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1日下午3点半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在结束和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财政部长姆努欣的谈判后,在白宫和特朗普举行记者招待会,发布有关这次贸易谈判的新闻。
本次谈判的最重要结果,是达成了部分的协议,虽然还没有落到文字上,但是预期在今后一个月的时间内提交正式文本,如果没有意外,两国领导人将在11月中旬智利的APEC会议期间握手签字。
根据我对记者招待会上发布新闻资料(点击这里)的解读,双方在本次谈判中都作出了一些让步,但主要是中方作出了重大让步,使得本次谈判在上次谈判破裂之后,能够顺利取得大幅度进展,达成阶段性协议。这首先应该归功于中方。
到目前为止,美方所作出的唯一看得见的让步,是推迟了下星期计划实施的5%附加关税,难怪特朗普对本次谈判的结果欣喜若狂,因为不论协议是否能正式签订,中方至少已经开始大量采购美国农产品,特朗普见钱眼开,又有望获得农业州的支持,再度当选,能不高兴吗?
以下分块分片试解读本次谈判的结果:
关于“农产品”问题:美国是全世界最大最先进的农业大国,农产品问题始终是美国和任何国家进行贸易谈判中的重中之重。这一次谈判,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重大突破,中国许诺在今后两年内把美国农产品的购买量提高到400-500亿美元的年度水平,而过去的最高水平只有160亿美元,最近一年来更降低到80亿美元以下。近两个星期内,中方已经开始恢复大量购买。500亿这个数字,特朗普在整个记者会上提了不下十次之多,说明这个问题对他最为重要,他甚至建议农民赶快购买土地,增加农业设备。在“农产品”问题上,双方已经达成了全面的协议。
关于“金融服务”问题:主要是中国对美国银行业和金融机构开放市场,其实在开始谈判之前,中方已经公布政策,对全世界开放金融市场,允许外资进入。本次协议,在“金融服务”问题上,双方也已经达成全面协议。
关于“货币和汇率”问题:这个问题过去虽然也已经触及,但是没有作为主要问题来讨论,由于最近几个月人民币“破七”之后,引起美方的重大关切,这次作为重要问题进行谈判。今后人民币汇率的上下波动显然不可避免,如何认定其是市场行为而非人为操纵,本次谈判似乎找到了一个简化了的认定办法,使得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也达成了全面的协议。姆努欣表示,财政部可能需要重新定义“汇率操纵国”的评估标准和方法。
关于“知识产权”问题:这个问题在第一阶段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据说已经解决了一大部分,将写进协议,之后将立即进行第二阶段的谈判。显然,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需要分阶段解决,特朗普甚至说还可能有第三阶段。
关于“执行机制”问题:美方坚持必须建立执行机制,包括监督、仲裁和惩罚机制,这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首次听到中方对此也完全赞成。在监督问题上,过去美方要求派人监督,中方认为侵犯国家主权,我个人的看法是任何条款只要是互相对等,就不存在一方侵犯另一方的问题,从这次发布的新闻来看,双方在“互相派人”这个问题上似乎达成共识。下一步是如果发生纠纷,如何解决纠纷。现在看来是建立一个“咨询”机制,可能就是一种为解决纠纷的仲裁性机制。最后的问题是如果纠纷得不到解决,怎么办?过去美方的意见是一方可以对另一方进行惩罚,另一方不得报复,中方显然不同意。这个问题难度较大,主要和知识产权问题有关,而这个问题目前的“单向性”比较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今后双方的友好程度。如果相处关系好,一切问题都不难解决。
关于“关税战”问题:“贸易战”的主要表现就是“关税战”,美方升级“贸易战”的主要手段就是不断加征新关税。过去中方强调一切协议都必须以取消关税为必要条件。从这一次的谈判结果来看,美方只是同意推迟9月15日计划实施的5%附加关税,没有推迟12月15日计划实施的5%附加关税,继续保持对中方的关税压力。对于已经实施的关税,包括5月份谈判破裂之后已经加征了的关税,都没有取消,而中方对美方打击最大的反制性关税,就是停止购买美国的大豆,目前中方恢复大量购买美国大豆,实际上是自动取消了中方所已经实施的关税,说明在“关税”问题上,中方作出了最大的实质性让步。
打“贸易战”的主要目的是解决两国之间巨大的“贸易失衡”问题,以上中国恢复购买美国农产品和开放金融市场,都能对改善贸易失衡产生正面效果,但仍然可能是杯水车薪,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关税”也许是解决贸易失衡问题的唯一手段。但是特朗普也已经看到,关税的主要效果是把工厂从中国搬到其他国家,实际上并没有解决贸易逆差问题,只是把中国的顺差变成其他国家的顺差而已。在本次谈判中,中方似乎也不再坚持把取消关税作为今后谈判的必要条件。
关于“留学生”问题:特朗普承认存在中国留学生遭遇签证困难的问题,他明确表示,应该和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一视同仁,不同意“区别对待”中国留学生,但是在今后的实际执行问题上,特朗普是否允许中国留学生进入“敏感”学科,他并没有具体澄清。
关于“华为”问题:本次谈判中没有提及。
关于“实体名单”问题:特朗普表示,有可能重新考虑。
关于“香港”问题:本次谈判中谈到这个问题,特朗普的态度是“香港问题香港自己解决”,没有把“香港”问题和贸易挂钩。
关于“新疆”问题:记者问及这个问题,虽然特朗普没有明确回答,可以肯定,美方没有把“人权”问题和贸易挂钩。
关于“信心”问题:本次所达成的只是口头协议,还没有在正式文本上签字,就连书面的备忘录也不知道有没有。特朗普也承认,4月份美方认为已经达成协议,而中方却不认为如此。记者担心这次会不会和上次那样,已经达成的协议被中方高层所否定。对此,特朗普表示他有信心,不怀疑这一次能够成功。在本次招待会上,特朗普、莱特希泽、姆努欣等三人,详细阐述了谈判协议的要点,刘鹤及其团队在场倾听,没有提出反对或不同意见,这本身也带有公开确认的意思在内。
关于“中美关系”:特朗普赞赏过去几十年来中美两国相处很好,对于中美之间发生的纠纷,他重复过去的说法,不埋怨中方,只埋怨过去的美国政府没有及时处理。这一次,最令人感到突然的是,特朗普把中、美关系从“友好关系”升级为“友爱关系”(lovefest),他甚至把这种关系提高到“世界和平”的高度,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战争。
本次谈判的结果,除了达成第一阶段的协议外,最重要的是中、美两国的关系可能出现重要转折,从“敌对”转向“友好”,至于是否能变成“友爱”,我不敢抱此奢望。只要关系好转,一切都好商量。中美贸易谈判虽然还没有达成最终的全面协议,但是已经跨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前途是光明的。
特朗普认为,已经“非常接近”最终结束“贸易战”,虽然我对此感到怀疑。
对于特朗普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对他的竞选连任有利。民主党肯定会想方设法以各种理由加以贬低,但是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很难找到他在这个谈判中有任何错失。
过去几个月来,刘鹤曾经被污蔑,被迫“靠边站”,这一次谈判成功,是习近平正确路线的胜利。习近平一向主张,中、美两国“有一千条理由来搞好关系,没有一条理由来搞坏关系“,他认为两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想象把两国割裂开。
特朗普:我和中国达成的协议,是在我国历史上为伟大的爱国农民所达成的最好和最大的协议。实际上,现在的问题是能否生产出这么多产品?我们的农民会想办法。谢谢你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