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修建十三陵水库
每年4月下旬,是我的母校《清华大学》的校庆日期,今年又是入学60周年纪念,同班同学将从全国各地汇集到北京,参加一系列精彩活动。每年这个时候,如果我在北京,一定会宴请在北京的老同学,大家叙叙旧。今年我决定不去参加,但是知道他们缺少活动经费,自愿赞助人民币一万元,今天早上电汇给负责组织活动的同学。
1956-1961,是我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五年。1957年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了“大鸣大放”运动和“反右派”斗争。我一个不到20岁的少年,跟着“鸣放”,又跟着“被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噩梦。1959年后伟大领袖又带领我们进入“三年困难时期”,我生平第一次尝试到了“挨饿”的滋味,又第一次尝试到在吃不饱的情况下,到农村参加体力劳动,“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当年北京修建十三陵水库,有我的一份汗马功劳。
当时因为年轻,肉体上的折磨,因为大家都如此遭遇,反而比较容易接受,但是精神上的折磨,挨斗的“右派分子”要在群众中受到“孤立”的对待,这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本来很亲密的同学和朋友,忽然都变成仇敌,怒目相视,恶言相向,这是最难令人忍受的。
作为“右派”,必须“低头认罪”,必须不断写“检讨”,反省自己。“检讨”写多了,我自己也认为自己“罪孽深重”,认为需要“接受改造”。什么叫“洗脑”?也许这就是。
但是我都忍受下来了。今天回过头来看看,我不得不感谢我的母校给我的这种金钱买不到的特殊“磨练”。大学毕业后我进入社会,所面临的各种困难、挫折和痛苦,和我大学五年的经历相比,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
1962年我离开中国大陆,到香港、泰国、美国等地发展。1982年以后,我以“海外华侨”和“外资”的身份,从国外带着港币、美元回到国内投资办企业,当年的清华校党委副书记何东昌已经升为“高教部长”,当年的同班同学已经升为清华校党委领导,如校党委书记贺美英女士,就是当年领导同班同学对我进行“批斗”的“反右积极份子”。我曾经开玩笑地对他们说:“你们是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的......" 老同学中还有些人后来在“文革”中的遭遇非常惨,和我当年的遭遇相比,只能说是“彼此、彼此”了。
我在国内北京、天津等地办企业,办工厂,需要用人,曾经聘请过好几个当年的同班老同学来公司担任主要职务。我作为当年班上的“右派分子”,曾经受到他们的凌辱和敌视,但是25年后他们又成为我属下的雇员,帮我赚钱。“命运之神”是何等作弄人啊!
我没有“记仇”,也没有对他们进行“报复”,一切都不是他们的过错,这笔账不能算在他们头上。如今,我们都是快80的老头老太太了,只想开开心心度过晚年,没有人去算那笔旧账了。
至于那笔旧账应该找谁算,我看只能交给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