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金銀花的小女孩

王正鵬（土家族）／文／攝影

在張家界山裏過六一的時候，多半與幾個好友一塊兒到山裏要采金銀花的，采金銀花有時候是為了賣錢，有時候是為了喝茶，有時候做藥引子。不管是出於哪一個目的，癩克媽節日（土家族語言，癩克媽，指蟾蜍。指五月初五日端午節。有五月五，癩克媽躲端午之傳說，故又稱癩克媽節。）這一天金銀花是最漂亮的，每到這一天，我都會到山裏走一走的。

山裏的孩子是考不上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的，大多數的都只要識得幾個字就行了，就是一不小心考上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到，不是父親為湊孩子的學費上吊（指死亡），就是夫妻之間打得頭破血流離了婚的，這是沒門道子的做法。捎為有門道子的賣年豬、耕牛，投門子找關係到銀行信用社弄一些時漲時跌利息的錢，把孩子弄到北京去，本來家裏的茄子、黃瓜是不要錢的，一小碟黃瓜競比一斤耕牛肉貴，三年來耕牛肉一樣的黃瓜菜把大學生的腦袋也吃成了黃花菜樣，畢業證一到手，兩頭就失業了（農村因是大學生，戶口劃走了，田地沒了。學校大學生畢業了，戶口劃走了，學藉沒了）。大部分的農民還是認得這個理的，孩子們只要識得犁耙文化，就行了。女孩子學什麼呢？當然是做飯洗衣煮茶，也可以用針線去做畫，茶要親自采，四五歲的光景，女孩子們便拾得這些採茶時又采金銀花的板眼了，無須乘燭叮嚀，這些討生活的法兒女孩兒是永生記得的。

“先生，你喜歡掐花兒？”

“喜歡。”我指著金銀花問“這是什麼花？”

“金銀花呀！”“你不知道這個花叫金銀花，你是城裏人？”，小女孩眼睛睜得有雞蛋大，既是驚訝的，又是解惑的。

“城裏沒有地，種不了金銀花，不認識金銀花不奇怪呀？”小女裏曬。”，“采金銀花前要洗澡的，要穿過年時穿的花衣服，要背紅布袋子。”，從她的講話中，我確實看到了小女孩梳頭打扮了，衣服也是乾乾淨淨的。

“我跟你講呀，金銀花采回來後，可不能用硫磺火薰呀，那樣薰雖然好看，但有毒呀。”“儘管有大學生叔叔常跟我媽媽講，用硫磺火薰的金銀花很好看，但媽媽從不許我做的。”“大學生叔叔家用硫磺火薰過的粽子就不好吃，豬兒都懶得吃的。”，我知道硫磺火薰菊花是可以的，也可以做藥的，主要治療那些潰瘍病的，包子饅頭粽子又沒有得潰瘍病，如何薰得呀！

“讀了那麼多書，字寫得象雞爪子爬似的，工作也沒得，天天還吵著問娘老子要好吃好喝的，那個懶呀，懶得燒黃昏蛇吃還要蛇母娘戴柴呢。”，采金銀花的小女該數落著教她媽媽使壞的大學生。

采金銀花的小女孩拐彎抹角的說了一大堆的話，我不知道是出於一個什麼樣的目的，她用小手輕輕的揀起一團金銀花，放在左手掌心說“給這個花照張像吧”，從蓮花指的手掌中，金銀花是那樣的漂亮，這種漂亮是小女孩用一番至真的言語洗淨過的，回歸天真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