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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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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枕在长城大青石上,身穿红地黄花罩衣,像赶路的新媳妇走累了,睡着了。树枝摇落的细雪落在脸上,好似薄薄的柔纱。野雉翘起色彩斑斓的尾巴左右徘徊。野兔采落的果实嵌入发际,宛如装饰着玛瑙……
握男婴的双腿提举着,脐带耷拉在男婴的脸上……手握那把长城抗战军刀,刀尖殷红!
“哇,哇――”棉裤裆里的男婴好像听到召唤,真地哭了!还有股子蛮力!
轩辕先祖惊醒,拉开幽冥的厚幕,为眼前的景象动容:轩辕台下,儿孙们用粗大的臂膀高擎着她,犁着雪,每个人的心都被重重地撞击了,胸中响起急促的鼓声…… ――她去了!他来了!
1
130汽车开到燕山脚下给军车让路滑进很深的雪窝,熄火了。恰巧碰上一伙栗树沟的乡亲帮助铲雪;他们说,清早公社传话要李梦生去马蹄峪刑场收尸,可是李梦生和花大娘还没从北京回来,一核计才抄小路向这赶。
何伟雄四人急得嗓子冒烟,蹦下汽车就向山上扑。
花大娘手提军号,腰挎军刀,军刀在雪地上扭摆。李梦生嫌走得太慢,就像挎军刀那样拖着她。军刀刀鞘悬起,刀把上的红绸在风中抗拒着,抽动着。
大雪掩盖了山川、河流、沟壑、灌木丛。长城残破的骨架、山崖狰狞的断面若隐若现。冷风涌起一波波雪霰,和着松林深沉的涛声。尚能辨认沙河河床走向,杨柳枝头的鸟窝飘飘摇摇,仍有鸟雀吵吵嚷嚷,进进出出,不时拍落棉絮般的雪团,雪团在树半腰就加入了雪霰的肆虐。迷迷蒙蒙,分不出天地间的界线,满眼铅白而惨淡。
何伟雄也挎着李瑞珍趟雪前行,头冒热气,棉帽里全是汗水。这时发现了军车调头的车辄。由于担心百里玉妆被雪掩埋,都拼尽全力,恨不得立刻找到她。绕过灌木丛,又发现了杂沓的脚窝,脚窝也已模糊,七扭八歪向燕山和长城延伸,就取直了向前趟。趟着趟着看到远处地势凹风势缓的地方有个红点,好像半躺的身影;何伟雄立刻抛下李瑞珍飞奔,李梦生紧紧跟随。花大娘和李瑞珍在雪中呼哧呼哧爬行,哭喊。
……正是百里玉妆!
在燕山和长城的大幕下,百里玉妆倚在从长城撬落的大青石上,仰枕着,张嘴作呼喊状。穿件紧身罩衣,红地黄花,像赶路的新媳妇走累了,睡着了。一簇酸枣棵子立在大青石后面,颤枝倾在头顶,摇落的细雪落在脸上,好似薄薄的柔纱。一绺黑发在脸上舞动,在柔纱上轻拂。双腿弓着,似乎准备随时挺起。野雉翘起色彩斑斓的尾巴左右徘徊,爪印密密麻麻。两只灰白的野兔登在大青石上够酸枣,采落的果实嵌入发际,宛如装饰着玛瑙……
一瞬间,两人惊呆了!疾跑上前,抱起她。何伟雄摘下棉帽给她戴上,很快,一丝雪水流向额头,仿佛是她尽兴奔跑冒出的热汗。何伟雄坐下让她的头倚着肩膀,李梦生架起了腿。
不远处,雪地一朵红……“现行么革命”的牌子躺在杂沓的脚窝上……
一直在后边哭喊的李瑞珍和花大娘爬到跟前,伏在她身上痛哭。
“她一定在喊!”李瑞珍哭着端她的下颏想使嘴闭拢,发现口腔里的血,“我明白了,宣判的时候她争辩来着,大喊来着,有人强行向嘴里塞了刺棒……说来也奇,脸倒挺干净……”回头见一只绿色军用手套,拣起,“是了,有人用这只手套给她擦了嘴角的血……还抬她靠着石头……”
却听不见了花大娘的哭声,人也不动了。花大娘一只手伸进百里玉妆的棉袄,李瑞珍也把手伸进去。竟然摸到了余温。摸着摸着,突然大叫:“活着活着!”
花大娘也缓过神来,大叫:“活着活着!”叫罢大哭,手忙脚乱。
何伟雄和李梦生顿时热涕泗流,忙问:“真的真的?!”。
“孩子动呢!”
李瑞珍站起身,四处看,悲苦地说:“大人没救了,眼下救孩子要紧,孩子活着……”
何伟雄和李梦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是!”李瑞珍和花大娘非常肯定,“没差!孩子命大,还登一下腿呢,你俩摸摸!”
李梦生猛地蹿起,吼叫,“啊――啊――” 吼声立刻被冷风吞没。
何伟雄向李梦生:“冷静点,赶快想法子!”
李瑞珍尖声问:“有背风的地方吗?!”
李梦生还要吼还要蹿,何伟雄抓住他冲耳根子发恨:“问你呢,附近有背风地方吗?!”
李梦生只是机械地挣扎。
“问你呢!有背风的地方吗?!”花大娘扬手煽儿子一巴掌。
“……有,有!”李梦生方才明白,“不远,往上走几步有金洞!”
李瑞珍命两人抬百里玉妆去找。花大娘双手专注地捂着百里玉妆的肚子,过来抬人不得不把手撤回;撤回了又跑上前,直到被搡倒。
原来金洞就在金矿毛石堆后边。
李瑞珍猫腰看看,见里边挺宽绰,命两人抬进,轻放;脱棉袄留在洞内,站洞外挡风。特别叮咛不许回头看。
两人搭着肩,仅能挡住洞口半边。毛石堆的积雪被乱风刮起,两人就左右移动,尽量把住这生命交接之门,在风声中辨别里边的动静,心揪得疼,咒骂该死的风!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惊叫:“有了!”何伟雄和李梦生急转身,见李瑞珍出现在洞口,握一个男婴的双腿提举着,脐带耷拉在男婴的脸上!花大娘好像刚从战场下来,手握那把长城抗战军刀,哆嗦着,刀尖殷红!花大娘浑身没了一丁点气力,随着军刀当啷一声一屁股苋坐在地,但马上拧过身,爬着够孩子。
何伟雄和李梦生要进洞,被李瑞珍坚决推出。
两人不知所措,怔怔钉在那里。
……婴儿不会哭。花大娘一手拎男婴的小腿一手拍屁股,“啪啪――”拍几下,仍不哭。想使劲,哆哆嗦嗦的手不肯下落,差了声地喊,“哭,哭,哭呀!”自己撇撇嘴,却也哭不出声来。
白毛风踅进,雪霰打在男婴的精光肉蛋儿上。
“别拍了!装裤裆!”李瑞珍心如刀铰,慌忙绾脐带,帮花大娘解棉裤。花大娘盘腿坐下,把男婴放进裤裆,用干瘪的大腿里子夹住男婴的小腿,让男婴的小脸埋进肚皮;干哭干号:“姓李的,有种的就哭!是老爷们就哭!给我哭!哭!”腿颠得老高,手在裤裆外揉搓,拍打。 “刚才还踹一下呢,怎么不动了?!天啊,老李家可是祖辈修好积德的呀!”
许久,摸孩子孩子仍没动静,花大娘也不再哭喊,向李梦生说:“该着我们娘仨有缘分!李梦生你听着,我不出洞了,你把我们娘仨用石头砌在洞里!过‘五七’来给烧点纸!”
李瑞珍闻听双手捧花大娘的脸用力摇,耸,拍:“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敢作敢当,可这也不是办法呀!人走的就走了,没走的还得活着!再胡说就拧嘴了!”
花大娘扬胳膊拍大腿干嚎,一口气没上来,一翻白眼仰倒,李梦生赶紧拦腰架住。
李瑞珍跪下掐花大娘的仁中,连连哭叫:“人走的就走了,没走的还得活着!快醒醒!怎么这样犯傻呀!”
何伟雄抱着百里玉妆看花大娘,帮不上忙。情急,竟操起军号冲着花大娘、花大娘的裤裆“嘟嘟”地吹,军号声、哭喊声、叫魂声与洞外风雪的肆虐声搅在一起。
可能生命对死亡的搏击有着神奇的力量,“哇,哇――”棉裤裆里的男婴好像听到召唤,真地哭了!还有股子蛮力!
“啊,他活了……”花大娘也醒来,哭出了声;把裤腰掀开点缝偷看一眼,怕冻着,又用大腿里子把男婴不断登踹的小腿夹紧。“啊,你命不该绝呀……瘦成皮包骨了……没娘的孩儿呀……老李家不该断后呀……老天有眼呀……可怜我知书达理的媳妇呀……招谁惹谁了……挨千刀的呀……”
李瑞珍看天,看雪,劝慰花大娘,回身踢呆愣的李梦生,十分冷峻:“梦生!你和你妈抱孩子先走,到下坎那家猫热炕头暖和。再去供销社赊红布、白布各五尺,把红布撕成?子,焐热了裹好孩子,千万别让风飕着。供销社可能没奶粉……最好淘换一把小米……玉米面也行,熬成米汤,稠一点,等温热了用手指肚蘸着向孩子嘴里抹……谁家媳妇有奶水就请喂口,求谁谁乐意。谁喂第一口奶就认谁干妈。记住,孩子什么时候吃东西了什么时候回家……明天?明天就明天!后天就后天!这地方我熟,抗日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对了,向售货员借件棉大衣,借床被子,说是我赊我借的……听明白了?对,公社卫生院可能有脐风散,婴儿安,买两包,实在没有我去掏换。快走!栗树沟聚齐!谁先到家都先烧炕,不,你先回家,把屋烧暖和了,就这么办!行动!这里有我和伟雄!”
李瑞珍扯下花大娘套在棉裤外的大花裙子团在自己的怀里,贴肉焐,估摸焐热了命花大娘把男婴从棉裤裆里托出,用大花裙子快速裹严,说:“这孩子现在睡着了,不足月,太瘦,就是命大,长得像他妈,长眼睛,直鼻子,快看,还撒婆婆娇呢!”然后命李梦生倒穿着棉袄,把孩子兜在衣襟里,贴肚子搂住。催促立刻下山。
目送花大娘和李梦生趟过灌木丛,正转身回洞,“嘟??嘟??”竟然听到了风雪中传来?巍巍的军号声!
……给百里玉妆整理过后李瑞珍退到洞外,专等栗树沟的乡亲。
2
何伟雄见百里玉妆的嘴依旧闭不严,就把她挪在腿上,轻轻揉脸,轻轻端下颏,轻轻叮嘱:“听话,别喊了,世上有人替你喊……闭上嘴,总张着多累呀,啊?告诉你,你的孩子活了,像他爸爸那样吼了!放心,别总惦念他们,快点闭嘴……我会帮助李梦生把孩子抚养大的……对,帮助李梦生先翻盖房子……”也许两人灵犀相通,她慢慢把何伟雄手心捧着的嘴闭拢。“这就对了,真听话……你问我冷吗?不冷,一点不冷,真的……这棉袄你盖着,别揭下来,别感冒了,回去给你做床新被新褥……噢,我不会和孙韶华合好了,孙韶华当了杀人帮凶,不要朋友不要丈夫不要正义,我不能原谅她……你应当理解我的态度,相信能理解……要承认自己的幼稚,我幼稚你也幼稚……幼稚归幼稚,不能总拿后悔的皮鞭抽打自己……安心上路是了,很多人会为你送行……”接着给她顺头发,掏手绢擦脸,掏维尔肤抹匀,“好香!好漂亮!”不由得亲一口,但很快移开,以防泪水落在脸上。
看棉袄右胸有些异样,便掏出语录本后边的那只泥鸡,“啊,还揣着!这可能是你所能带走的唯一的东西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不能带着它,我想,得把那颗最大的钻石装在里边送给你爸你妈……是呀,带到泰国……说‘你们生了个好女儿,女儿有颗钻石般的心!还有个外孙子会吼了!’我一定去,今生今世,不,快去快去,走原来打算和你偷渡的地界……这样安排能放心吗?放心就乐乐……啊,乐了乐了!”发现泥鸡肚子里有一绺纽结在一起的头发,头发根黑红;还发现头发里夹着的两颗酸枣、一小块金矿石,用手绢包好,也都塞到里头。“泥鸡么,我知道,它是黑牢墙角的泥土和着你的泪水捏成的,里边盛着你的屈辱,你的亲情,你的向往……多想再听你唱唱客家山歌呀,‘白饭子,白珍珠,打扮小郎去读书……’真好听!在梅江,准能顺声音找到你,然后和你下江游泳……梅江是你我爱恋的起点,也是爱恋的永恒,那里不再有尘世的戒律,无穷的恐惧,你我将回归自我,得到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尊严。你我要尽情地畅游,像古人那样对月诵读,像孩童那样和鱼虾嬉戏。你知道么,我搂着你的腰浮出水面,啊,你的脸,你的肌肤,你的嗔笑,你的温热……简直是个浴美人。我的浴美人,我要重新向你求婚,你呢,爽快地答应了,是,答应了,是吗?你说是,是,这就对了。这样,竹林成了婚房,草地成了婚床,蓝天成了纱帐。要举行一个热热闹闹的婚宴,邀请你的朋友参加,有小兔家族,上树采果的小猴子,挑水的鹅,砻谷的公鸡……然后举行神仙音乐会,当然想着那个牧童……人人羡慕两只鸳鸯出双入对,在水里游,在天上飞……”
何伟雄抓着她的手洒泪,不停地说话。“噢,在中华民族的大接力中你拼力跑了,跑得太快摔倒了,可是你仍然是大接力的一员,仍然和大家一齐向前跑……我会常来看你,跟你说话……你是我心中的一颗钻石,丢不掉,化不了……对对,正想告诉你,我和秦大可有个初步想法,有朝一日发起组织个哲学研究会,吸收你当第一个会员,第一次活动就是讨论你的哲学提纲,你的提纲由我来宣读,还要讲解提纲形成的背景。秦大可说,留下一个思考题就是留下一笔财富。这样做,你说好吗?”
3
百里玉妆下山的时候天晴了!
阳光下,在山坡和丘陵,每个栗树枝桠相连的地方都闪烁着一团雪,一捧凝结的泪。这些向空的枝桠,无论腰粗的、胳膊粗的都曾经被修剪过,但却诉说着锯不断砍不绝的恨。
松林呜咽。百草压抑着哀伤。沙河两岸的杨柳默默肃立,默默撒着雪片,犹如串串花瓣,融入了从燕山和长城铺下的阔大的白色的挽帐。向南望去,挽帐跳跃着簇簇火焰,火焰里金星点点。
喳喳的喜鹊,咕咕的野雉,呱呱的乌鸦,所有的朋友都来送行。山洞里冬眠的蛇,雪下的虫蛹、种子、草木根系也在奇异地萌动。
村村落落屋檐下的鸽子飞起一拨,又飞起一拨,一拨拨汇成了鸽子大军。它们依本能的信号作整体折返,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上忽下;那是无比巨大的音符,自由而狂放的旋律。百灵鸟从长城直上云霄,在高音区翻飞,贯通了这天地和鸣。
轩辕先祖惊醒,拉开幽冥的厚幕,为眼前的景象动容:轩辕台下,儿孙们用粗大的臂膀高擎着她,犁着雪,每个人的心都被重重地撞击了,胸中响起急促的鼓声……
To: 抱峰 你曾经说:不着急的。去看看宋德利先生今天的博文《培根的求知学》。不能打字能看的,是吗?
谢谢。手指缠纱布等于少了一只手,太不方便。见谅。
To: 今又是 你曾经说:谢谢。手指缠纱布等于少了一只手,太不方便。见谅。
蓝色的那一段类似铭文了,是可以被刻下来的。风声、飞雪声、生命在寒冬里终于放出的哭声、鸽子飞的声音和后面的鼓声,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和意思下写的,倘若是凭着心声,那么一个好作家的底气在了;倘若又是事先“设定”好了的“心思走向”,作为贯穿的“道具”,全部无声而有声地贯彻到底,容我大嘴,以前你的篇章里很少见到,现在有了,文字文学的四象里的:大音无声,有了。大大地赞了。华一的诗篇《海》就是这种手法,一路
To: 抱峰 你曾经说:蓝色的那一段类似铭文了,是可以被刻下来的。风声、飞雪声、生命在寒冬里终于放出的哭声、鸽子飞的声音和后面的鼓声,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和意思下写的,倘若是凭着心声,那么一个好作家的底气在了;倘若又是事先“设定”好了的“心思走向”,作为贯穿的“道具”,全部无声而有声地贯彻到底,容我大嘴,以前你的篇章里很少见到,现在有了,文字文学的四象里的:大音无声,有了。大大地赞了。华一的诗篇《海》就是这种手法,一路用海水滚动式地“擂鼓”。还是我大嘴,很多人的文字里看不见的。好文章,好在哪里呢?就在骨子里的这种文劲上。
我忐忑地把小说奉献给老师和朋友,得到了鼓励,非常感动。因为它是我的爱的燃烧,泪的凝结,筋骨的支架,两千个日日夜夜,忐忑的期望。我的这根蜡快燃尽了,在风中。百感交集。不知命运是不是垂青于我。她是我妈妈。
我正考虑作业之四,还是悖论的。认师后我特别勤奋。
To: 今又是 你曾经说:我忐忑地把小说奉献给老师和朋友,得到了鼓励,非常感动。因为它是我的爱的燃烧,泪的凝结,筋骨的支架,两千个日日夜夜,忐忑的期望。我的这根蜡快燃尽了,在风中。百感交集。不知命运是不是垂青于我。她是我妈妈。
首部,孩子哭转步和鸽子部写的特别好,一节节地攀升。可以感到,你越写越顺了。问好,祝写作顺利,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