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既可以被轻轻放过，也可以被深深关注的事情。这个事情有个名字叫荒诞。荒诞不同于与众不同和离奇，但却有着与众不同和离奇的特征。它也需要一份内涵、一个方式，然后通过一个高于广泛见识上的一种陌生的姿态和形式，灵怪地出示。

当荒诞从生活空闲的夹缝里，生出一抽绿意的时候，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因为它的与众不同、因为它的离奇怪诞、因为它具有冷不丁打破通俗心里定势后，能在社会形式和意识之间，生出一只玩笑的手，且将正常的社会形态和意识，颠倒成让人既觉得陌生却又熟悉的团绕和丝缠的、乱心的麻烦。其中，团绕是它的外延，丝缠是它的内涵。而这种支离了现实具体，拱托形乱的剧也般的程式里，个慨与公愤并肩、反抗与抵抗同行、黑色和冷清交合、诡异和促狭共谋，这些思维性的重整和出发，其实也源于人世诸多未被深度了解的荒诞，更源于更多的常人所见说识中以为正常了的、本质被披露后实为荒诞的言行举止。

是的，就截止在行为举止上，而非意识的知觉和知性上。而这个下意识的终止或暂停，铸就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荒诞剧凭以托生的肆厩。打那以后，荒诞开始成类，延及了许多。

戏剧产生于劳动，尤其是集体劳动完结后，意欲畅悦的集体行动。它是一种带有记录和抒发性的情感模式，具备一个时间和空间里相对统一的话题或内容，供参与的各部以此为有意或是无意的汇聚，产生集体所共需共求以致共享的情感体验。戏剧是类别于祭祀和劳动号子外原始淳朴的“艺术形式“。它需要一个空间里的时间、时间上的内容、内容里的需求、需求中的共与、共与中的相通、相通中的追诉、追诉中的情系、情系中的推展、推展中的变化、变化中的更生。

在苏格拉底开始口述演讲戏剧形式和内容相关归结的时候，荷马已经完成了内容之于形式的诉颂。不能说那是戏剧的开始，但是戏剧对于语言和形式章法的要求，业已成制。至于从《理想国》开始，进入《对话录》的这位先贤，落在戏剧上，也是功绩非凡，尽管我之前，可能没有人这样去看过他，出于我知抑或不知的原因。有关我不知的，我无法置言，我只能就我所知的，这样独立重新地去认识他。本在的事实是，苏格拉底用自己的一生所学、一生经历和一生的坦言，架构了悲剧之于戏剧的本初原样。于是，那种类似原始戏剧开始的汇演，其角色就他一人，而他之前的“流浪随吟诗人”荷马和“精神及理念建筑师”波利克里（今又是语）虽然也带着悲情的色段走在了苏格拉底之前，要说悲的色彩和剧情，苏格拉底无非仍旧还是在理念上领先了全面和整体。

上面只是一条粗略的直线线性的描述，而重要于纵贯的横列却有另外的三位，专属于悲剧也即后世所称的正剧的同僚或是师友般的”和光同照”。

翻开历史，埃斯库鲁斯、欧里彼德斯、索夫克勒斯三大巨头，不仅在戏剧的实验上，并且在戏剧的理论上，为正剧建立了名号和经典。古代悲剧作为之后任何一种戏剧形式的祖先，诞生了。

仅以了解到有限说，（文科高考生都经过的）悲剧之父埃斯库鲁斯的《被缚的波罗米休斯》以火的名义，控诉并反抗了希腊文明初期的专制与暴政，唤醒了不止一代的希腊人；同期的欧里彼德斯之《美狄亚》则通过对于情爱的男主角依阿松和女主角美狄亚悲情爱情的描写，突出了当时希腊初级文明里，妇女的权利和自由受到低落的社会状态，以及美狄亚作为个人，在当时的现实状态的钳制中，不畏艰难和苦困的争斗，以换取可有的、冲破了一切社会、阶级和等级束缚的自由与爱情。在所有的悲剧篇制里，我偏爱此段，原因有两个：一是以妇女为戏剧主角进入了至少是悲剧的剧本也即场景。这如今看来小菜一碟的事，在当时的社会状态中，是非常了不起和极其伟大悲壮的功业。我以为，柏拉图后来能够在教育的论谈中，不仅提到了妇女教育的重要性和可行性，还直接接纳了妇女作为被教育对象，并归在孩子的教育行程里，列于同等重要的地位。这至少在文明开启的开发和接替上，完成了对接。这种交接，虽然也不一定是跨越时代的对接。实际是，苏格拉底和欧里彼德斯基本处在同一历史时期，由此认定他们是平行地交换，合成了可被递交的文明建设和功业，这是非常得体合理的一说。第二，有关欧里彼德斯的《美狄亚》（Medea）给了我一个演示，使我相信，如今媒介一词（Media）源于欧里彼德斯笔下剧中的女主人：美狄亚。这让我在直接接受媒介一词的同时，知会了这么段历史以及和这个历史紧密相关的历史源头里的人物故事和故事精神。

索夫克勒斯的贡献是无争的，那就是世界文明史上、无人不知的、辉煌的悲剧作品《俄狄浦斯王》（《Oedipus the King》）。别的不说，就以之后的戏剧理论和戏剧心理学（和其它众多种类的心理学也密切相关）上“恋母情结”和“弑母结局”（杀父娶母），做成了概念。不仅极深地加强和推进了悲剧的表演和诠释，也对文明后期有如绘画、音乐、诗歌、雕刻、文作尤其是戏剧影视种种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影响。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里，这样的延伸是为了意识和情感里接触了古典经典后，身不由己的激荡？心里的实话是，戏剧本身就非常具有架构性，而且是本质上骨血鲜灵、死而不灭的熠熠辉辉。其中是什么能让这份照耀如此久长深远，还会越过我们生命的节度时段走向更远？我觉得就是善中延伸出来的那种美，它平衡了许多人世的不平不公，平抚制约调节了人类四大终极矛盾，秉以人性的中直不屈，阐述了人类和人类生命休戚相关、不可挪移的本质和要点。

古希腊的悲剧常以人世的某种黑暗为布景，展演人性不该被抑制、扭变和篡改的本旨。它不仅是内容的、方式的，更是文化的和，精神的。所以古希腊类似的种种，能够系列地排成行，成为一列不灭的火炬，照亮了过去的黑暗，也光耀了现今和未来。

从自然的界地里生拔，在神的美密中虔诚，在人的智慧里不息，在无关于功名利禄的奉公中舍我其谁，便是古希腊人将人置于自然之内，神灵之下而不屈居其中的美妙和灿烂。

有的说，悲剧到了莎士比亚阶段，人性又一次需要被重新认识、样制和既定了，我想不错。想说的是，历史的时间给了文艺复兴一个契机。莎士比亚的贡献多多，犹在文学的造诣和开拓上，但是也许很多人不知道，或者我谦卑地这么说，莎士比亚最大的贡献在于戏剧而非其它。是他，第一次堂而皇之公然地将妇女放入“悲剧”的舞台上，并成功牢固地建立了戏剧走向未来的基点。毕竟，希腊悲剧三杰的作品，还只是在上层领域狭小的间缝中，挣扎了出来，所向的面有限。而莎翁则将悲剧，也可以是说让戏剧以悲喜两剧相合并称的形式，不仅出现在高高在上的社会阶层，同时也突破了上层装模作样的“禁欲”，走向了广大。

将戏剧的所有进步归结在某个阶段里某些人物的身上，有一种并不完全切实的因素在其中。因为那些集中了光耀和荣誉于一身的人的前面、背后和周围，有着大批的相近，如果说，光耀和荣誉于一身的人是条鱼，那么那些环绕在周围、隐藏在背后和底托在层地的所有，就是养活那些鱼的水。无奈，历史性知识类的归结，需要点制、需要范样和经典，做成相对牢固的参照，然后相与归附并予以拓展。

荒诞剧的源地是法国。其实也是现代意义上的定格，为了文化史阶段性的分样。究其总归，荒诞早已存在于人类生活的原初和人类生活的各个层面。可是按照通俗的流式，我们就不可能走过“美狄亚”建立起理论上的样式和规范，也不能将流传的也或现撰的文书种种分门别类起来，用于研究、探讨和发展。所以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罗马尼亚出生的法国剧作家、“荒诞剧之父”尤内斯库也就是一个类似集大成者的号手。但我总以为他是集化了一个已经普遍存在的社会情绪，以及这种情绪具有戏剧表演可能性的社会现象。他的出现和存在的年段也很有点意思：1912年11月26日－1994年3月28日。为什么呢？因为“存在主义”的“鼻祖”沙特的存在时间是：1905年6月21日 -1980年4月15日。 这样的排列用于对比，是一种“灵光一现”般的想到。

真正意义上的荒诞派，虽然有了建制和至少在表演形式上的理论，也有他们属于思想的内容，但是毕竟更加情绪化，体现在挣扎挣脱和社会归落在更为狭小的个人环境里，抒发非常个性化的情感纠结。多数场合里，他们仅仅为了不满而抒发、为了抵抗而反叛、为了孱弱而争强。最后有意无意地做成下意识的无政府主义文化倾向。这适合了当时欧洲大体的人文情势。

沙特不同。他是一个善写诗文、工于戏剧的哲学家。尽管这哲学家三字是旁人和后人的奉送。可是，就是退后一大步，我们仍旧能够在沙特诸多个人参与的思想性的活动中，在他诸多的文学作品尤其是戏剧文本和舞台演式中，看见哲性很强的、极富理论建设、阐述和贡献的实践。显然，沙特不是在浅显地通过虚无来证实真实的荒诞，也非用真实去否定虚无的荒诞的另一面，他是在理性对比度阐述中，试图让人们从虚无和存在不断团结和丝缠的纠葛里走出来，进入哲性分辨和理性认识的更高层次，不是用来虚妄一切可见的飘渺，而是在那样的飘渺里，秉着谁都会有的知觉，依着人性去认识自己以及和自己相关的一切。

“我以为那是盘炒鸡蛋，却吃不出鸡蛋的味道来；撒了一些胡椒粉后，依然不能改观”（大义如此（见我的博文：诗人之死-沙特篇）。这是一种思想的语式，多少人懂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借用这非常有用的“利器”，推变出同式的问题：为什么鸡蛋和饭炒在一起叫蛋炒饭，而不是叫做饭炒蛋？这是一种非常智慧和通达的问式。其中的答案早已具备。之所以不给答案不是因为答案的不存在，而是一物的二式，同理的背向理解和运用原理的不同，出于人。

戏剧到了沙特的手里才是在莎翁之后，或说是莎翁时代之后，得到了一个盼望已久的、难得的获取。沙特是第一个从台上走下来，步入观众席，并以哲学家、剧作者和观赏者三重身份，在一个同样的空间时间里，用行动和实践阐述戏剧新理论的人。他之所以能够这样做到，并非出于不合实际的荒诞，而是熟知了戏剧历史及其本质后，用自己的前瞻建立见识和智慧桥梁的贡献，跳跃至未来。这不能空讲瞎说的，且看沙特身后诸多愁眉不展、长久无获的哲学家的面容，其间真实的成份就相当牢固。

自然，我承认后现代主义哲学里，有诸如汉娜.瓦伦特别出一格的巨大而又卓越的贡献。但是依旧不能和沙特比肩，因为相比之下，少了实践、少了回忆回望归结后，向前的跳跃。仅以瓦伦特来论，基于对纳粹德国二战种种罪恶以及后果的深刻分析和归纳，她的哲学功底里的哲学眼光是没说的，但是落在了制度、独裁、社会架构之内容，以及对人的影响上面了。这是归集为类别的巨大贡献，但在以一个学术性理论去延开并更多地催化和进步人类的界面和这个界面里的效用广泛来说，毕竟窄了点。这出于需要，而不是因为知识和智慧的不够。我是这样去看的。至于所谓后现代主义中超现实的剧式文式种种，本质上都还没有重大的突破，也许在未来一个不短的时间内，哲学难以突破，也就别说以这样的突破去影响艺术、文化和精神的种种了。

编外话：

这是一个随记，带有理性而不兼备理论阐述所必须的精要。我的这一随感是因为看了大陆一个大众叫好的、由孙红雷领衔主演的电视剧，名叫《男人帮》。看了会发笑，很多是由衷由而不带偏见的。这部电视剧还是有得看头的，我的困惑仅在于如何去归纳它，它属于言情的还是情爱的、它属于特定狭隘的还是广大宽泛的。。。。。。到了最后，我简易地从人物角色的介入、个人个性的语表和电视剧的名称上，渐渐向一个意识靠拢，结果只能是将之归纳为，带着微笑的荒诞剧：没有广大的社会背景，内容积拢在几批无所谓必须工作和关心上下的自我需要的流程中，几个时代青年，玩着时髦的语言游戏，外加几分语言和个人表演能够用来添料的技艺，就这么一集集的玩了下来。很多的语言，说起来，除了新式的口语文辞外，并不带有理论或思想，就是一锅吃起来管饱充饥的饭炒蛋。

耐不住要大嘴一句：这类东西出稿都不要多用大脑的，几个小脑灵活的人，凑在一起侃，就能一天一集的。说这话其实内心是非常中肯的，因为年轻的时候，谁没如此”荒诞“过？而荒诞的时候，谁会去多想有关历史、哲学和文化精神的事？过去那叫小圈子里卖乖，如今再如此这般地去侃，尤其是公开地侃，也只能是偶尔为之，接着将之就之、言之笑之、随之任之了。

不同的只是尤内斯库和沙特间对比后出来的情不由衷。多说何益呢？心里还是以为，玩过后希望能够看见玩出点真正的花样来，不仅仅输送给僵滞别筋的大脑，还有大脑会产生和输送的更多。

或许哪天，我也来个故伎重演，荒诞一番，用来证明荒诞虚无的存在和存在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