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德瑞先生
没有人知道班德瑞先生具体的年龄和过去,这和美国的大文化不为常人所知的内力所向,异曲同工。当街坊邻舍在背后叨叨窃窃以怪戾二字认同这位躣硕的老人时,没人知道,此之前他对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认知,自己精作的名片也早已妖娆于心枝。不过只是,他不愿随意公开这份非常私窃的认知。他还孤傲地确定,这个得来不易的认知,属于他自己,就像他,属于这个有边有角并不平直的世界。
银行的追索和罚款,经济上对他肯定是一种拖累。可未尝不是一幕二分的舞剧。一件本来非常不聪明的事被如此延续到今天,追究起来,还怪自己。对于这样的纠结,他不仅认知,而且坦然。下意识里,他已学会灵便地使用自己有限的智慧对仗银行无尽的贪婪。面对那般失心疯样的窃喜,班得瑞先生孤自一人,以那伸出窗外的花的模样张杨着个志。他以为,飘出的花香和生腾的勇气其实就是一回事,是面风中旗,并不在乎是否落雨,能飘扬于东升西照便是馨致、便是心样;无声的昂然难道不是最好的宣扬?这也是场血与火的较量,期间,他已熟练于经由节省自己的承受力,去延长银行家自以为是、老谋深算酿制的劫难。这当然也是需要毅力付出的最后斗争,有点难受,需要代价,但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前提和目的其实也是一致的,只要这点所谓的代价,能被有效地用来延长银行家们的吃重。如果自己还能享受这种悲喜交加的双重戏弄,那么,两个剧段间恰如其份的歇息就是诙谐就是调侃,更是他欣赏自己心创默剧赋予整个生活世界最睿智的精彩------话说着上下分合、内外两出的无独有偶,或者,举世无双!
这,为他清寂的生活带来了快乐。而这个最重要的收获,来自于对上帝十字图像精简的观察:上帝的痛苦比他多。他觉得,自己就像腊月里钻出窗缝、逗乐在寒风里的那株紫色蝴蝶兰,叶子有点寒颤,花却开在窗的这边,开在他天天阅览书报的沙发旁。花也是骄傲的,一如他骄傲的心志,丝毫不屑与街上每天匆匆走过的人流分享那份无色的暗香。人花天合,他照料着花,花艳谢予他,这样的无声通汇无分先后你我,他只能称其为灵照。
当然,追索的信,由此会叠加。当那样的叠加将他的书桌三分之二的地方铺满的时候,他就不能继续坦然。他会愤愤、他会戚戚;他会喃喃不断地用不失优雅的语式声讨银行认钱为爹的无耻;总有被击垮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抓起电话打给瑟曼莎。只要电话接得通,不等对方询问,他就会照常以希特勒演讲的激情,挥拳痛斥近来银行狗改不了吃屎的恶劣。他最常用的惯语自然还是那五个字:人类的蟑螂。至于自己惨遭的不公,他会在晚间关窗之后,慢慢细数。
灯光下,这样的义演成了印记,落在自己和别人谁都不知道的时分里,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