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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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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此停留,继续前行,你会看到宁静如蓝绸的乌伦古湖。然后,会有青草一路指引你进入连绵的阿尔泰群山,进入一场又一场的视觉盛宴。
心怀柔情的人,请不要停下你的脚步,没有哪一种情愫能承载它沧桑的重量。没有!而且你的心太敏感,莫名地,你会被压迫得喉头发干、发涩,仿佛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汁液,连泪水也流不出来。擦肩而过也不要多看它一眼,这是片过于凛冽的地方,不与任何人亲近。
旅人、归客、流浪歌手、寻找心灵慰藉的背包客,都请不要在此停留。它寂灭般的静,像冷焰,会灼伤你们。它不会有丝毫付出,连一棵细草也不会有;也不需要丝毫怜悯,连一声叹息也不需要。
行吟诗人也不要稍作停留。亿万年的光阴里,它彻底忘了自己烟波浩渺的前生。忘了蛇颈龙从湛蓝的湖水里昂起头来,长长的脖颈上挂着湿漉漉的青翠水草;准噶尔翼龙的唳鸣,一声接一声滑过两只相互注视的辽阔的蓝色眼睛。那时,有鸟群游过湖水,有鱼群飞过天空。
但它已完完全全忘了。不要试图传唱它前世的美,它听不见。
现在,它坐落在比荒芜更深的荒芜里,像一片时光的废墟,不被任何事物所惊动。即使你听到的那些凄厉的呼啸声,也不过是风的把戏。而边缘那些褴褛的野草,多像它远古残存的子民,一场又一场的大风里,它们用尽全力抓紧这片大地,疯狂地摇晃,疯狂地喊。可除了凝固一样的阒寂,魔鬼城从未显露过一丝声色。连气息也不会有。
所以,往前走,往阿尔泰群山叠嶂的翠色里走,你就进了一幅油画或水墨。或者,转身向西,穿过梦一样的赛里木湖,往天山里走,进入另一幅油画或水墨。再或者向北,前往土尔扈特蒙古人的故地,看丰茂的水草和起伏的山峦。总之不要停下来,不要注视它。它寂静之核中的巨响你承受不起,苍凉之渊中的无望你也承受不起。
但据我所知,有些人可以随意穿越它而不受影响。比如那些只带眼睛出门的人、走马观花的人、居高临下消费荒凉的人、用大地的疼痛调剂丰盈生活的人。
这里来过剧组、摄影师、游客……他们怀着猎奇的心理在这里走来走去,制造出热烈的气氛。他们拍戏、留影,用想象赋予那些高耸的泥板岩以形态和生命。然后就离开了,奔赴下一个景点。再然后,回到温度适宜植被葱茏的南方,对人说,“嗬,我去过新疆的那个地方,太荒凉了,连一棵草也没有的地方。真是让人内心升腾起一种悲壮。有空你也去玩玩。”
土生土长的新疆人去青山绿水的地方,叫玩。对荒芜之地,与其说是嫌弃,不如说是敬畏。每次路过,即便远远看着它,内心都不免有凛然的感觉。一块被自然界抛弃的地方,甚至也被时间抛弃了。太阳和月亮,是两面岁月的表盘,催生一切也摧毁一切。于它,却无能为力。
我看过很多照片,把它拍的很美。影像里,蓝天高远,白云如雪。或者夕阳金色的光线水一样漫过去形态各异的高大泥墩,将它染得明亮绯红。技术和审美使没有生命的事物显出勃勃生机。光线、时间、角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堪称完美。但拍完,他们也走了。回去洗片、做后期处理、然后用图片参展、获奖。
而它仍在这里,身体里没有一滴水,疤痕一样赤裸。被风的鞭子和烈日的鞭子不停抽打。干旱得皮屑飞扬。唯一的水,是只能看的月光。
那些通过各种方式来消费荒凉的人,以为来过,便碰触到了它,甚至能带走它作为征服荒凉的证据。其实,他们连看也没看见它。装在相机存贮卡里的,不过是他们从自己脑海里复制出来的影子。死亡,是有形的吗?
可如果你非要留下,且够胆色,我告诉你怎样能真正看见它。你必须剔除内心所有的柔软和湿润,让每一个细胞都干涸,把自己变成一块没有丁点水份的泥块。那么你就能看见逼视而来的,死亡灰白的面孔。辽阔、巨大,无路可逃。
我说的是魔鬼城,也叫乌尔禾风城。距克拉玛依100公里,被誉为中国最美的雅丹地貌。魔鬼城的静寂和荒芜是深入到大地骨髓里去的,我不懂美字在这里该怎么理解。在我看来,雄伟、神奇、苍凉、悲壮这些带有人间情感的词语都不属于魔鬼城。人类匮乏的语言不足以表达。
说魔鬼城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如说是大自然最严厉的惩罚。一如新疆的戈壁和沙漠。美是鲜活、温润,能够滋养生命的。没有生命的禁区,与美无关。
当然,如果你不生活在这里,对这片土地不曾寄予情感,那么你可以把玩、品味、欣赏,无关痛痒地把荒凉升华成一种意境。
我在新疆生活了三十余年,只去过两次魔鬼城。一次是刚参加工作那年,新疆石油管理局团委组织团员青年活动。各单位的团员青年都去了。在灰白干涸的地上搭起舞台,文工团表演节目到深夜。记得还有篝火晚会。那时大家都年轻,热情洋溢,玩得尽兴。那晚似乎让魔鬼城热闹起来了。音响喷吐的声音浪潮一样在火光中翻滚。可站在高处看,不过是被是阔无边际稠如浓墨的黑夜紧紧裹着的一团亮,再用力也挣脱不了。那些高大的砂岩、泥板岩墩柱,藏在黑夜里,永恒地无声无息。黑暗中四处响起的,呜呜咽咽,时而如私语时而如咆哮的,是风。除了我们之外,天地间唯一的活物。
第二次是和朋友去的。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是旅游公司搞活动,魔鬼城一日游。当时有个朋友在做导游,让我们蹭着去,记得是免费。时间在家也是浪费,不如浪费到外面,还能和朋友交流交流。于是去了。
魔鬼城被建设成了景区,入口处盖了漂亮的建筑。那天太阳很毒,没遮没拦地往地上扑,走在魔鬼城炽热的砂石路上,有被放在火上两面烤的感觉。满眼如禽如兽的高大土丘泥塑,有些还真惟妙惟肖。但举目四望,还是深渊一样的沉寂,感觉不到一丝生命气息。过程是这样的,到魔鬼城,一群人进去草草转了一圈出来,然后回家。
看魔鬼城,如同目睹大自然一具庞大的骸骨,纯粹的荒凉对心理会产生一种无形的重压。这让我想起论坛上一帮摄影爱好者,喜欢去魔鬼城拍片,找一个年轻姑娘做模特,穿上飘逸的衣裙,摆出各种造作的姿势。一片虫鸣般的快门咔咔声。然后把片子放到论坛里,等人夸赞。即便想夸,我也无从夸起,实在看不懂这些照片的主题和意义。拍的什么呢?用荒芜的背景衬托青春女性的柔美?他们看到的魔鬼城轻飘飘地,是可以把玩的。过于轻浅了吧。即便一只泥色的蜥蜴,出现在那样的背景里,也是生命与死亡的强烈撞击。
我看过的绝大多数关于魔鬼城的图片,都在妆扮它,魔鬼城像站在舞台上的演员,被灯光上色,变得明亮、多彩。但我了解的魔鬼城不是这样,你看见它,像生者的眼睛看见死亡。如果人为的废墟,是时间的一种叙述,如交河故城、高昌古城。那么自然的废墟,则是时间痛极却喊不出来的声音。如戈壁、沙漠、如以雅丹之“美”著称的魔鬼城。我不懂摄影。但如果我为魔鬼城拍一张照片。一定是个小小的孩子,女孩,穿着翠绿的衣裙,怯生生地站在空阔荒芜的背景里。最好,她还戴一顶小小的红帽子,蓓蕾一样。(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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