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谈起美国，谈到美国人，普遍的概念是“美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美国人是由全世界各个民族的人民构成的”，等等。然而，当我同美国中文网的编辑们谈到美国的民族和美国人的民族概念时，却着实引发了一场大辩论。

当代中国人说到“民族”，自然是用汉语思考，并引用中国的民族概念，是依照文化区分的。换句话说，不论什么人，他/她是哪一个民族是由其所代表的文化决定的。

相比之下，美国的所谓“民族”问题，多半是“种族”的概念。这是依照人的血统来区分的，比如：白种人、亚洲人、拉美人、黑人，当然还有印第安人，等等。

因此倘若我们要用中国人所熟悉的“民族”概念来讨论美国，就会不可避免地引起一系列的分歧甚至是争论。

我们完全可以说当代的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而相比之下邻国日本，基本上可以称作单一民族国家。说起美国，因为历史上直至今日一直是移民国家，其族裔之丰富一眼望去可谓是“多多民族”国家了。

不 过，若要讨论“美国人”，我们也不难发现：经过两百多年的融合发展，“美利坚民族”已经形成独立的民族风格，无论个人是属于什么族裔，或是来自哪个国家， 当作为“美国人”出现在世界面前时，应该说还是有其非常特殊的独立文化的。因此，“美利坚”就是一个单一民族，虽然其“原料”是混合的。
 
所以，笔者更愿意将美国看作一个“单一民族国家”。换句话说，所有的美国人，都应当算作一个“民族”才是。

在您对所谓“美国人”这一概念形成自己的定义之前，还是让我们一起来简单回顾一下“美利坚”民族的原材料--各地移民；以及他们汇入“美利坚大熔炉”的历史吧。

印第安人（Native Americans）：

如果说有谁可以被称为美利坚的真正主人，那么非印第安人莫属了。其实美国印第安人同现在东北亚的游牧民族有着共同的血缘关系，尤其是蒙古人和通古斯人（包 括满族等）。据说大约2万年前，来自亚洲的一些游猎部落借助当年的亚美大陆桥（intercontinental land bridge）--浮冰横渡白令海峡（Bering Strait），来到了美洲大陆，成为历史上最早的美洲移民。

作为这块富饶美丽大陆 的主人，印第安人过着幸福的游牧生活，直到到1492年西班牙探险家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发现”新大陆（the New World）为止。由于哥伦布误以为他到达的美洲巴哈马群岛（the Bahamas）的圣萨尔瓦多（San Salvador）就是传说中的东印度群岛（the Indies），便把当地的美洲土著称作“印第安人”（Indians）。

在很多印第安人眼中，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其实是他们整个民族大悲剧的开始。正是因此，每年10月当美国人纪念“哥伦布日”的时候，不少印第安人就会在校园中，街道上集会，通过他们的民族艺术来控诉欧洲移民对他们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今 天全美仅存562个印第安部落（tribal nations），分散在美国本土48州和阿拉斯加州，印第安保留地总面积约为2240万公顷。规模最大的12个印第安部落为：切罗基族 （Cherokee）369 035人，纳瓦霍族（Navajo）225 298人，苏族（Sioux）107 321人，齐佩瓦族（Chippewa）105 988人，乔克托族（Choctaw）86 231，普韦布洛族（Pueblo）55 330人，阿帕齐族（Apache）53 330人，易洛魁族（Iroquois）52 557人，拉姆毕族（Lumbee）50 888人，克里克族（ Creek）45 872人，布莱克福德族（Blackfoot）37 992人，奇克索族（Chickasaw）21 522人。

欧洲移民 (European Immigrants/Whites)：

长 期以来，欧洲人（白人）被视作真正“美国人”的代名词。而其中英国人是美国早期殖民者中的主流民族，英语也因而成为美国的主流语言。不过紧随英国人之后很 多别的欧洲人也蜂拥而来，其中人数最多，影响最大的应当说是德国人。美国革命中著名的英国裔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曾在1776年清楚地指出：“欧洲而非英国才是美国的母国。”（Europe, and not England, is the parent country of America.）不过，直到1780年时，英国或爱尔兰后裔仍占美国人的3/4。

19时机中叶，美国迎来了第一次移民大浪潮。由于欧洲自然灾害、人口增长和政治动荡，导致每年约有500万人背井离乡，移民海外。仅1847年一年，移民美国的爱尔兰人就达11万8120人。今天，爱尔兰裔的美国人约有3900万人。

其 中值得一提的是，1848年德国革命失败，令很多德国人移民海外。而美国内战（American Civil War）期间，联邦政府为了招募军人也鼓励欧洲人移民来美，尤其是德国移民。作为回报，联邦政府奖给移民们免费的土地。到1865时，大约1/5的联邦士 兵属于战时移民。今天，仍有22%的美国人有德国血统。

说到德国裔美国人，我想要告诉大家一个鲜为人知的插曲。和很多人想像的不同，新生 的美利坚（今天的美国也是如此）并没有正式的“官方语言”，虽然英语被广泛认可和使用。不少英语不佳的德国移民难以很好地理解美国的法律条文。为 此，1794年1月9日，一批德国移民向美国众议院递交了一份提案，要求将部分美国法律翻译成德语发布。但这个提案最后以42票反对，41票赞成而被否 决。当时美国众议院的发言人穆伦贝格(Frederick AugustusMuehlenberg)也是德国移民，他解释说，“德国移民越快成为美国人越好”。

到了19世纪，宾夕法尼亚州有三分 之一人口是德国移民，1828年美国众议院曾经就德语是否成为美国第二官方语言进行投票，而只是因为一票之差，使得德语成为美国第二官方语言的提案被否 决。试想一下，倘若当年德语成为美国第一语言，二战的历史也许将被改写。也许今天全世界更多的人将使用德语进行交流。而中国学生努力学习的外语，也将成为 德语。

1820至1870年间，有大约20万来欧洲的犹太人进入美国。这些犹太移民多数是从事零售业的小商贩，散居于全美各地。而更多 的犹太人移民美国始于1880年前后，因为在那一段时间里，他们在东欧国家受到了残酷的迫害。接下来的45年里，200万犹太人移民到了美国。这些来自东 欧和奥地利的犹太移民既贫穷又不懂英语，多数居住在纽约和芝加哥等大都市，进入工厂做工或者从事手工业和经营小店铺。如今，犹太裔美国人有500多万，其 中半数以上居住在纽约州、加利福尼亚州和佛罗里达州。绝大多数犹太人居住在都市和市郊地区，主要是中产阶级，教育和收入水平均较高，在美国的政治、经济和 文化领域中具有重要的影响。

非裔美国人(African Americans)：

与欧洲移民不同，构成美利坚民族的“原料”中，有一群人是非自愿而来的。那就是17、18世纪被卖来美国充当奴隶的50万非洲人。因此他们也被称为：不情愿的移民（Unwilling Immigrants）。

虽然美国于1808年开始禁止进口奴隶的，但因为需要劳动力的缘故，特别是在南部的农业区里，农场主依然继续拥有奴隶及其子女。今天，非洲裔美国人构成了美国总人口的12.9%，共有近3千5百万（2001年12月数据）。

作 为被人贩子从非洲掳掠和贩卖到美洲的黑人奴隶的后裔。黑人的历史可以说是浸满血泪和饱受屈辱的历史，自从被贩卖到美洲后，黑人只是奴隶主的财产和工具，受 尽了剥削和压迫，当时的美国人已经开始反思这一问题。美国国父华盛顿总统晚年就已考虑让他家的黑奴获得自由。白人斯托夫人（Harriet Beecher Stowe）写出的轰动全美的名著《汤姆叔叔的小屋》，并由此推动了一场南北战争。南北战争结束后，黑人虽然在法律上摆脱了被奴役的命运，但被歧视的观象 依然十分严重，如黑人不得与白人同乘一辆车，同入一个学校，同进一个商店等。直到20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法，选举法的修定，黑人才获得相对的平等权 利。

近些年来，由于黑人的顽强抗争与不懈努力，其社会地位得到了不断提高，在各级议会和政府的席位有所增加，如美国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鲍威尔将军是黑人；不幸坠机身亡的美国财政部部长布朗是黑人；华盛顿、纽约、芝加哥、底特律、新奥尔良、亚特兰大和珞杉矶的市长也曾经或现在是黑人。此 外，在体育界黑人几乎独占鳌头，在演艺界黑人异军突起，在经济和教育上也取得了很多进步。但幅度仍然太小，差距依旧很大。虽然在议会和政府中的席位有所增 加，但总数还不及美国人口的1%，与黑人占全国人口12%的比例极不相称。在美国名个行业中，担任企业管理和从事专业技术的黑人仍然很少，如新奥尔良市的 黑人占市人口的68%，但占从事商务活动人数的比例只有3%。绝大数黑人干的依然是体力劳动和服务性的工作，如卡车司机、修路工、清洁工、一般餐厅的侍者 和旅馆服务员等。

拉丁裔美国人（Hispanics）：开“后门”的移民

36%的拉 美裔美国人居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其他拉美裔人口比较多的还有得克萨斯州、纽约州、伊利诺伊州和佛罗里达州。当年卡斯特罗（Castro）取得古巴革命胜利 后，曾有成千上万的古巴人流亡到了佛罗里达。生活在迈阿密（Miami）的古巴裔美国人数量之大，以致该城最大的报纸《迈阿密先驱者》（Miami Herald）在英文版之外又专门出版了西班牙语版的报纸。

因为拉美裔美国人普遍使用西班牙语，很多华人便成他们为“西班牙裔”或是“西语裔”。而他们在美国的官方族裔名为“Hispanic”或“Latino”，因为他们和西班牙人有本质的不同。

确 切地说，他们是主要使用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欧洲人和当地印第安人的混種。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等南欧民族和英国人的习惯不同，他们很容易和殖民地的当地居 民通婚，也很少有种族隔离观念。在西班牙统治的拉丁美洲，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後裔很快和当地土著人融合通婚，形成一个新的印欧民族。这个民族中甚至还有黑人 的混血。因此，在种族歧视时代，美国人把他们视为有色人种，属于被歧视范围之内。

由于墨西哥、古巴和波多黎各的移民大量进入美国，现在他 们已经成为美国超过黑人的第一大少数族裔。美国越南战争纪念碑就是三个美国士兵的雕像，一个白人、一个黑人和一个拉美裔人。拉美裔人一般定居在美国西南 方，因此在美国的学校中，虽然传统的中学外语教学是学习法语，但在西南方各州，中学外语教学都是学习西班牙语。

亚裔美国人（Asian Americans）:“模范少数族裔”(Model Minority)?

亚 裔美国人指的是具有亚洲血统的美国公民，包括了华裔外，还包括菲律宾裔、印度巴基斯坦裔、越南裔、韩裔、日裔及其他拥有亚洲血统的美国人。因此从严格意义 上来说，“亚裔美国人”应当是指仅有东亚血缘的人而已，不能包括来自中亚和西亚地区的人。比如说突厥人、波斯人或阿拉伯人，虽然从地理上来说他们也被包括 在“亚洲”版图内。

从历史上说，所谓“亚裔美国人”这个概念的提出，其实是非常当代的事。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压根没有人这样称呼 拥有亚裔血统的美国人。那时候通常只是用“华裔”、“越南裔”或是“日裔”等表示国家源头的名称称呼这些美国人。然而今天这样的说法已不附合美国官方的定 义。目前在美国常常会将来自东亚、南亚、东南亚，即使在外表上和东亚人有明显区别的都一概称为“亚裔”。美国的人口普查也是将一切血统为远东、东南亚、甚 至印度次大陆的民众统统定为亚裔族群。

总体来说，亚裔在美国所有族群中，在高等教育接受率、中等的家户所得及个人收入方面均为突出。

值 得我们注意的是，过去美国人多以“东方人”﹝Oriental﹞这样一个称呼来代表亚裔，今天偶然在一些老年人口中还是会听到这样的称呼。然而自1960 年代起，尤其是“民权运动”(Civil Rights Movement)如火如荼地展开之后，开始有人反对这样的称呼，因其反映的是殖民时代的用语。70年代已一批亚裔学者为首的学术界制造并开始推广“亚裔 美国人”﹝Asian American﹞做为的正式称呼。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即为美国日裔社会活动家、历史学家市冈裕次（Yuji Ichioka），是他将这一称呼奠定为今天对亚裔的官方名称。

自19世纪末开始，亚裔在美国受到排斥和压抑。其中针对华裔的1882年 《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掀开了这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悲剧。受其影响，具有东亚血统的移民被定为“不可归化”种族，从而被剥夺了通过归化成为美国公民的资格。此期间的 亚裔美国人都是因为在美国出生，而美国宪法又保障了所有在美国出生的人都有权成为美国公民的权利。而那些生在海外的亚裔，却只能作为二等，甚至三等居民在 美国生活。

这种明显的对亚裔的歧视政策直到二战结束后才得以扭转。究其主要原因之一是美国政界精英们从纳粹德国的种族主义政策中惊醒，从 而重新审视自己的种族政策。当然真正意义上的改变还是“1965年移民法”。该法案的通过正式废除了原为限制亚洲移民而设立的种族主义障碍，而改成以家庭 团聚和专业技术为考量的新移民政策。新的移民法大大提升了来自亚洲各国的移民数量，使亚裔美国人人数有显著的增长。由于这些新移民在教育、经济及其他方面 也与上辈移民有明显不同，开始在美国从事不同的工作、居住于不同的环境中。美国社会从此也逐渐改变对亚裔美国人陈旧的看法，在更多方面接触并接受亚裔成为 主流社会的成员。

华裔在整个亚裔美国人中所占比重最大。今年2月10日由美国华人全国委员会 (NCCA)和马里兰大学美籍亚裔中心联合推出的《2011年全美华人人口动态研究报告》中看到，全美华裔总数已经达到近3百64万，占美国总人口的 1.2%，占亚裔人口的比重达到22．2％，比2000年增加 33．3％。换句话说：几乎每四个亚裔中，即有一个华裔。

历史上所记载的 最早移民来美的华人是3位中国水手，他们的名字分别叫“阿兴”、“阿川”和“阿春”。他们早在美国建国初期的1785年，就乘坐“智慧女神号”帆船来到了 美国。不过，在19世纪中期之前，大清国民少有知道美国的，更谈不上“移民”的兴趣。因为大清国社会稳定且国力尚且强盛，广大百姓却仍能安居乐业。 1840年以后因内忧外患而民不聊生的大清国公民，在1848年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的消息的吸引下纷纷开始踏上了移民美国淘金之路。仅1849年，据载就 有791名华人到达三藩市；一年后前往美国的人数竟增至4025人；到1873年时移民美国的华人已达15万左右。

步华人之后尘，日本、印度、巴基斯坦、菲律宾和朝鲜等地的亚洲移民也接踵而至，移民美国。今天在美国的大多数亚裔都是近几十年来移居美国的新移民。因为具有勤奋节俭、吃苦耐劳重视教育等优良传统，亚裔美国人一直被称为美国的“模范少数族裔”，收入和受教育程度都比较高。

看 完了美国主要族裔成为美国人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虽然美国的确是一个多种族国家，但若要用“民族”这个词来形容其人民，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习俗的 人只可以划分为多个种族，却未必可称多个民族。美国社会从来不会公然宣称自己国家是由多少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多少美国人是“盎格 鲁萨克森”族，有多少是“日耳曼”族，或是有多少“汉族”人。正因为此，当我们说道现任奥巴马总统时，正确的说法是他是黑人，虽然他有一半的白人血统，而 不能将其称作“美国肯尼亚族”人。

事实上，很多在政界暂露头角的“华裔”美国精英，也在一些公开场合有意识地回避中国人所习惯谈及的民族 成分问题。中国官方媒体在采访当时正在北京访问的劳工部长赵小兰时，将其定性为“美籍华人”(Chinese American)。而赵小兰在听到主持人这样称呼她之后立即特意纠正，称自己为“亚裔美国人”(Asian American)。这也表明，华人在美国，只能作为种族存在，而并不能作为一个“民族”为官方承认。

也许正因为此，美国的种族矛盾虽然不时爆发，但问题只停留在社会治安层面，而从未像世界其他“多民族”国际和地区那样，升级为政治层面的问题而威胁到国家的统一。

综上所述，广大华人也许应该改变自己的习惯思维将美国成为“多民族国家”，因为以这样一个多“种族”的国家为祖国的人民，无论他们或是他们的祖先来自何方，从政治和心理素质上而言，都应当算作一个民族，那就是“美利坚”。

（作者：罕斯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