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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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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天龙一直属于那种非常晚熟的孩子,从小性格就比较内向, 不善于主动与人沟通,更不喜欢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天龙碰到一个脾气急、要求严的年轻女老师。 她对腼腆内向的天龙不甚满意,一度认为天龙功课不好的原因也许是患过动症(ADHD/ADD),需要接受特殊教育。 因此,她建议我们让孩子接受过动症的测试。
注意力不足过动症也称为为注意力缺失症, 主要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 上课容易分心走神, 影响孩子的学习。 在纽约州, 一旦被诊断为患有过动症的孩子, 可以接受学校为这些孩子开设的特殊教育课程。 多动症不同于自闭症那样程度严重, 但也是属于心理障碍综合征。 因此, 作为天龙的父母,我们一直觉得如果天龙进入特殊教育课程, 就承认了他有问题, 那对他的精神不可预估, 就坚决反对。 为此,我将那个女老师的建议反映到校长那里, 陈述我们对此的相反看法。校长采取和稀泥的状态,劝说我们接受测试,说如果我们最终不同意他去接受特殊教育,学校也没办法,但是过动症测试毕竟是科学的,可以让我们双方都放心。
测试结果出来后,显示出天龙处于注意力不足多动症的边缘线上,也就是说,如果偏差一点,他就有可能是过动症。我和他爸爸不愿意相信天龙有多动症,更不愿意让他收到特殊待遇, 因此坚持让天龙继续跟班上课。但是经过那件事,天龙内心遭受的潜在打击很多年都无法弥补。他从老师对他的态度上敏感地觉得自己不受欢迎, 因此心里很自卑, 觉得自己是低能儿, 对学业几乎没有任何自信。就是因为没有自信, 天龙的朋友不是很多, 导致他更加觉得自己不受欢迎。 虽然以后很多年,我都给天龙请了家教,专门帮他补习基本功课, 但是天龙对自己的自信一直都很欠缺。
三年级的时候,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 天龙换班到了一个有着三十多年教学经验的老师那里。 那个老师初次接触天龙的时候,就觉得他被吓到了,因此本能地躲到自己的壳里面怕受到伤害。 我听了非常难过, 希望配合老师一起帮助天龙培养自信心。 从三年级到五年级,我们花了很多时间鼓励天龙, 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
天龙在从小学到初中都属于学校中不溜的学生,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展现出对绘画的兴趣,尤其是他喜欢的火车。从两岁起, 天龙就酷爱火车,对火车的痴迷程度到了经常到曼哈顿乘坐地铁, 节假日也要到火车站看火车,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的程度, 对火车的历史,甚至各种零部件了如指掌。自从天龙对绘画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之后,就开始细致入微地画火车,每天都埋头苦画,没有一天耽搁。等到他上初中的时候,我把他画的火车拿给一个大学的艺术老师看,那个老师把天龙惊为天人,说自己的大学学生起码在火车绘画方面不如天龙。
绘画彻底改变了天龙的人生道路,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老师喜爱的好学生。 但是,他在绘画上展现出来的才能确实让很多老师对他另眼相看。他的初中自然科学课老师让天龙用绘画展现他的构思,并给他的作业评满分。他的英语老师让天龙为班上学生制作的作文小册子画封面,并在班上表扬天龙独具一格的想象力。绘画让天龙找到了一点点自信,这点自信促使他在艺术上更加追求独创精神, 从单纯的模仿升华到描述自己的想法, 力求做到具有自己的个性和态度。 看到天龙喜欢绘画, 我便送他去镇上的艺术中心绘画班学习绘画, 没想到,天龙上了几次课后就不愿意去了, 说老师的单纯模仿练功方式抹杀了他的原创力。 我便开始对天龙的艺术放任自流, 让他自己画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再强求他学习基本功。
初中转高中的那个暑假, 天龙对艺术的热爱扩展到很多方面。 他爱上摄影,经常让我做他的助理, 跟他一起到纽约市区曼哈顿岛拍摄各种景色。 他不喜欢用三脚架, 而是喜欢利用各种环境所提供的条件将相机放置在不同的角度拍摄长时间曝光的夜景。 他开始自学很多软件,从摄影修图,到平面设计和3D设计。 他用3D设计软件制作出惟妙惟肖的火车以及火车站,甚至手机外壳等他喜欢的艺术作品。 那个暑假,我们全家的一趟佛罗里达之行启发了天龙对音乐制作的热爱, 他开始研究数码音乐制作的各种软件, 试着创造自己喜欢的音乐。 就是那个夏天,天龙开始对设计、摄影以及音乐制作都产生了超越绘画的兴趣, 奠定了他想终身从事创意设计的念头。他对我说:“如果我以后的工作与创意设计有关,那我一辈子都会视工作为享受。”
天龙在设计方面展现出的亮点让他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得到了两个高中艺术老师的欣赏和赞许。他们让天龙设计学校的海报,还让他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担当了学校艺术校刊的主编,鼓励他不断向前冲。天龙一下子信心倍增,连续两年作为艺术校刊的主编,将校刊改变了面貌,从原来的传统设计转换成他一直信奉的极简设计, 受到了学校老师学生的欢迎,使得原来连送都送不出去的艺术校刊在出版后一天之内抢光。
在艺术上建立起的信心也带动了天龙对其他科目的努力, 使得他最终成为学校的荣誉学生,而这都是天龙从小不敢想象的。
从小的自卑也让天龙养成了比别人都愿意付出时间和经历上的努力的个性, 尤其创作自己喜欢的艺术作品上面,他更是拿出超越别人几倍的时间来完成。九年级暑假,他整整一个夏天都足不出户,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数码音乐的LP唱片, 并放到iTunes平台上销售。当所有喜欢天龙音乐的人都惊讶于天龙在音乐上的天分时,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心血。
报考大学的时候,虽然我们看了好几个艺术学院,但天龙只选择报考了两个他最喜欢的位于纽约市的顶尖艺术设计学院。 他的高中辅导老师要他准备几个普通学院做备胎,天龙却说,如果考不上我心仪的学校,我宁愿不去上大学。这个态度体现了天龙在艺术上的一贯态度,要么不做,要做就与众不同,就做完美。
2017年夏天, 十七岁的石天龙高中毕业了。 毕业典礼前夕,他获得了学校给与他的年度“艺术与设计成就奖“。颁奖晚宴时,艺术老师给与了他高度的评价,赞美他是无师自通的艺术、设计和音乐三栖艺术家。颁奖典礼后,我上前感谢他的两个高中艺术老师, 而两个人却谦虚的说,这都是天龙自己努力的结果, 作为老师,他们没有更多的可以教授天龙, 相反, 他们彼此都从天龙身上学到了好些新的东西。
从当年那个因功课不好而被小学老师嫌弃的男孩子,到今天这个被高中艺术老师赞美的高中生,天龙一路走来非常不易,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除了为他骄傲之外,还充满了看到爱子最终可以做他喜欢的事情而感到的欣慰。
也许,对于其他天资聪颖的孩子们的家长来说, 从小让孩子们学习优异、长大考上藤校都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为此,他们愿意为孩子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 对一个从小看着自己一度被认为是ADHD多动症的的孩子在自卑中挣扎长大的母亲来说, 天龙如果能够做他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一辈子可以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如果说, 生命就是一个从沉睡到醒来的旅程, 每一个人醒来的方式和时间都不同,那么艺术就是唤醒天龙的方式。 从某种意义上讲, 天龙也许不是一个天资聪慧的人, 但他绝对是一个有自己强烈的艺术追求力和个性的少年。 他拥有的才华也许不能体现在学业高分上, 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这一生到底要什么。因此, 从初中开始他就在自己喜欢的艺术道路上狂奔, 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揶揄。 也许就是这个与众不同、不随大流的韧劲让他未来能够成为一个敢于表达自我的艺术设计家。
回首过往的一切,天龙自己也调侃道:“原来我不是Autistic (自闭)而是Artistic(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