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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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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邢庆海,祖籍山东省德州地区禹城张庄镇邢庄。今年80岁,在世时间不多了。每个人都要经历从生到死的过程,在回归自然之前能回忆一下自己的一生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给孩子们一个了解过去的机会。因为我的文化程度有限,不能全面连贯地书写,请见谅。
我是阳历1933年8月15日出生,1940年以前的事因为年纪太小记不清了,所以从1940年之后开始说起。
我老家在鲁西北,解放前是全国有名的大平原,一片荒凉、落后的盐碱地,老百姓只能靠天吃饭。德州禹城县在黄河以北,在济南到德州的铁路线上,铁路从我家乡转了个弯,又从北向西而去。
我父亲叫邢吉贵,终年89岁,母亲活至78岁去世。父母在世时告诉我,我爷爷死时,父亲才八岁,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妹妹,靠我奶奶一个人把四个孩子拉扯大,根本没有能力供孩子上学,所以父亲没有文化。但我从记事起就从未见过大姑,也从未见过二姑和三姑夫,他们都英年早逝了。奶奶死后,我父亲一直靠给地主干活维持家中生计,直到40岁才结婚,而我母亲从小眼睛就不好,高度近视。我父母共生了我们9个孩子,大姐在生下后不久就送给我大舅做女儿了,今年(2013年)84岁了,现住在济南市。二姐在夏庄,今年82岁,我排行老三,四妹、五弟在解放前饿死了,六弟在邢庄,今年73岁,七弟也在解放前饿死了,八弟在沈阳,今年65岁,九妹妹在牛庄,今年60岁。
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遇到天旱加上虫荒,地里收不到粮食。日本人又占领了那里,汉奸特别多(当时禹城一个区就有上千汉奸),苛捐杂税更是多如牛毛,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我家在村里是最穷的,大约在42-43年间,父亲刨了坟地的几棵榆树,卖了作路费,往东北给日本人挑土篮干苦力,钱也没挣到几个,当时我父亲50多岁了,没死在外面已经是万幸了。家中只剩下我母亲拉扯着我姐、我、我弟弟妹妹四个孩子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全家靠挖野菜、采树叶、吃糠、拔草和拾柴火为生。一家五口人一个星期只有五斤黄豆,还不敢压碎,抓上几把豆子,放上点野菜和树叶烧上一锅果腹。那时我才10多岁,每天的任务就是挖野菜,摘树叶,把草和树枝晒干后做饭。
大约在43年,母亲带我到平原县姥姥家去,上午去了,我就不想再回家了。因为姥姥家是中农,比我们家条件好多了,全家6口人,有三四十亩地,还养着一头牛。那时二舅结婚,还有的吃果子饼、南瓜、去油的饼。于是我姥爷开口把我留了下来让我在那拔草喂牛看瓜地。记得在43-44年2月末,有一次舅舅往地里送肥料,把我抱上车带我一起去,我在地里拔草刚拔了一篮子,就听见一声枪响,跑回家一看,穿灰色军服的八路军把村子围住搜查坏人,所有年轻的男人都被绑起来,叫乡亲们一个个去认,村子里都认识的就放走,坏人不放。八路军一直在村子里住了有一个多月,每天都操练。我姥姥家住了一个排,有一个排长对大家很和气,还让我骑了一回马,帮我治病,对乡亲都很好,到现在我都忘不掉。有一次,有一个干部在大舅家屋里对我说:“这孩子有出息!”3月份,我回到自己家跟着母亲去要饭,后来因为要饭的人多,我又怕被狗咬,实在没有办法,最后我又回到了姥姥家。
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44、45年夏天,有一天中午,吃完饭后天气很热,我在家里睡不着,那时没有电扇,大家都在水塘边树下乘凉,就在这时,从村子东面跑来四五十个带着枪穿灰色衣服的汉奸,他们跑得大汗淋漓,叫村里百姓往东面一个叫马桥村有水井的村子打水,看看八路军来了没,有一个人去了,不一会跑回来,水都洒光了,气喘吁吁地说道:“马桥穿黄色军服的八路军来了。”那些汉奸听到消息后赶紧又往西边跑了,不一会儿,八路军(渤海军)从东面分三路压了过来,村子里的大人都跑回家不敢再乘凉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害怕,还一个人在水塘边树荫下看新鲜,有一个当兵的走到我面前说:“小鬼,小卒子往哪里去了?”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小卒子,村子里有个人小名叫小猪子,我以为说的是他,便往西面一指,说:“小猪子在西面。”院子里四姥姥看到我一个人在塘边和当兵的讲话,叫我赶快回去,因为部队人太多,过路的队伍拉得长,一时间回不来,过后才知道原来“小卒子”是汉奸的别称。
在日本鬼子投降前后,我们那里各方都在激烈地争夺。东面是共产党的八路军在活动,北面和西边是山东和河北交界的地方早就有八路军游击队,南边是国民党和汉奸统治的地方,济南被国民党占领。各方基本上在铁路线上拉锯争夺。穷困的百姓生活本就不富裕,当地地主和恶霸还乘机发展,扩大势力,就拿我们村来说,我父亲是受压迫最大最重的一个。
我们村的恶霸地主叫邢庆法。他有5个儿子,大儿子在外县当汉奸小官,二儿子在家当村长,三儿子和大儿子一样在本区当汉奸小官,四儿子在读书。没几年他家就从一个不太富裕的一户人家成了本村最大的地主,大约有七八十亩地,十几个大牲口和车。他们知道共产党来了就没他们的好日子了,就拿我父亲往死里整。
自从爷爷死后,我父亲一直在扛活,近40岁才成家。原来只有祖坟上的3.5亩地,老祖坟1.8亩地, 0.9亩树林,3间土房子,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从东北回来后添置了4亩地才成了家。1930年前后,家里添了人口后,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地里收不到什么粮食,没牲口和农具,只能靠天吃饭,当地苛捐杂税又多,一年种的粮食半年都不够吃,又赶上旱灾,虫灾,兵荒马乱的。地主就把我父亲当成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找机会往死里整。
44年夏天,地主的三儿子从大程庄程团长那里带了一个班的汉奸来逮我父亲,那天,我父亲起得早,刚出了村子,好心人看到我父亲,叫他快跑,说:“地主的儿子来抓人了。”父亲跑了,母亲却被他们逮去了,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浑身是血。从早上拉出去一直到晚上十来点才回来,家里的孩子一天没东西吃,我的小弟就这样活生生的被饿死了,我二弟三、四岁,能自己找果子和野菜吃才没饿死。我也饿得路都走不动了。
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从东北回来后买了4亩地,还有6亩被地主邢庆法买了,我们两家成了邻居,我们买地的时候没有让让他,得罪了他们。为了解决这事,父亲只好把老坟上的1.8亩地卖了。大概阴历九、十月的时候,地主的三儿子又带领十个当兵的把我父亲堵在家里,当时父亲还没起床,身上穿着一件单衣就被拉出去了。拉到庄子西头大枣树下吊起来就打,打断了几根棍子。这一次是他们诬陷我父亲偷了他家的地瓜,父亲不承认他们就打,问还有谁偷,不讲就打,晕过去了就用凉水冲。他们一共抓了三个人拉到乡里区上,承认后才肯放回去,还要把地卖掉赔给他们。就这样,一年不到,我家卖掉了6亩地,剩下的3.5亩地维持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可以想象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父亲放回来后,在家躺了足足一个多月才能下床。后来我们猜想,可能还有几个原因,父亲的外甥是游击队的,夜里来看他舅舅被地主看到了,就来找茬。另外,我父亲50多岁了,孩子又小,整我父亲就是看上了我家4亩地。我家也没有能说会道的人,没文化也没有权势的亲戚,而且当时我们家在村子里最穷,打压我父亲也是给村里的穷人看,目的是不让穷人造反。村里好多乡亲虽然同情我们,但也不敢公开讲,只能记在心里。父亲身体好后,给其他人扛活打工,早晨早早地起来到集市卖苦力,帮别人耕地挣点钱,一直干到中午,因为年纪大,天气热吃不消,半天就回家了。第二天还得去,如果干一天,晚饭就不吃了,要几个饼子回来给孩子吃。我们孩子几个和母亲就挖野菜,摘树叶要饭去,把黄豆和树叶树皮,野菜粗糠放在一起煮着吃,或者抓几把黄豆和糠碾碎了做饼吃。有一次,我母亲推碾子的时候,二弟饿的不行,直接抓起碾子上的黄豆吃,母亲没看到,把二弟的手压坏了,还出了不少血。我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就是这样活活被饿死的。夏天,我们没有衣服鞋子穿,饿了只好睡在树底下。地上潮湿,虫子咬蚊子叮,渴了就喝不干净的生水,吃糠菜,树叶,瓜果都是生的。我和二弟头上身上都生疮了,在那个时候活着就算命大,生疮根本没有能力看。
那时,喝水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庄只有一口能喝的甜水井,在庄的西头。其他水井是苦水,不能喝,浇地里庄稼都不长。我家在庄子中间,离井500-600米,打水要用撑杆,井很深,我们力气小,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井里,小孩是无法打水的。我们家没有劳动力,吃水相当困难。记得有一次,和我同岁的三个小孩,到井上去打水,两个人拉拽撑杆,一个人提水桶,半天才打到一桶水,后来大人知道了,那两个孩子都被骂了一顿,规定以后不准去打水,因为他们家大人年轻力壮。可是我没有被骂,因为如果我不打水就没有水喝,父亲不在家,母亲眼睛不行。其实我到井上也都是其他大人帮忙把水打上来的。
家里还剩3.5亩玉米地,父亲给别人扛活,不能到地里照看玉米,结果玉米被人家偷去一大半,只能自认倒霉。我怀疑是地主叫人偷的,他们知道我们地里没人看,离他们地又近,就算看到了也没办法,没人治他。到了春节,家家户户忙着买这买那,好不热闹,而我们家别说做好吃的,连最起码的粮食都没有,过节要饭也不好要,村里不少好心人看到我们这个情况很同情,他们合计着几个人拿着布袋到各家各户帮我们要干粮,说邢吉贵家大人和孩子什么都没有,请他们行行好,给他们点干粮。全村共要了3袋才过了个年。
从我记事起,我亲身经历了挨饿受气的苦日子,一生都忘不了。最忘不了的是地主污蔑我们家,我对地主恨死了。入伍后,在部队受了教育后才慢慢懂得,解放前,穷人受气挨打受压迫剥削,主要是政权不在人民手里,他们不压迫穷人也富不起来。我父亲挨打受压迫,只能在心里反抗,忍气吞声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所以老百姓都盼着能早点解放。
记得还没解放前,有一次,我家的玉米地里种了点绿豆,绿豆比玉米熟得快,要在还未爆前割下来晒,而我们家没有场地,就借邢庆正的一块地,前一天割下来,放在场地上,还没有散开,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我母亲去晒绿豆,场地却被邢庆夫家给占了,他们摊开来的也是绿豆,母亲把他们的绿豆往一边堆了堆。把爆粒的给扫了扫,他们看见了很不高兴,就把他们的绿豆移到我们这边了。我母亲跟他们说:“现在太阳还没出来,绿豆不干,也没有爆,我帮你们扫过去了,你们仔细看看。”地主的大儿子在外县当官回到家后知道了这件事,就对邢庆夫家他婶子讲:“你们告他,就说他们偷了你们家的绿豆,好好整整他们!”他婶子家也穷,孩子也小,就说:“我可不干这种缺德事,他们已经穷得够呛了,再说绿豆不干也不爆,他们也不多。”你们听听,地主家就是这么坏。后来我当兵回家探亲的时候,看到庆夫的儿子小野子,夸他母亲人好,没有听他大伯哥的话。
在日本人没投降前,各地的伪军多得很,光我们禹城县一个区就有两千多汉奸,伪军和当官的不用交税,一个官就能养活全家,各个村里当兵的也不用交税,村里养着,这个不说,各个村还要修围墙,光大程庄程团村修的围墙上面都可以开汽车了,围墙外还有50米宽的护城河。连连长、排长家也修围墙,我亲自去干过两次,一次是父亲不在家,一次是给村里老哥顶了一天。早上吃过饭,跑12里路,到那后就开始干活,一直干到中午,有个监工看到我十二三岁,人小个子矮,把铁锹拿去,打发我回来了。第二天老哥自己还得补上。修围墙时我们自己还要带好干粮,不去还不行。一个庄那么多当兵的,吃的、住的、用的枪炮,加上当官的贪污,每天都有一批批的汉奸问老百姓要这要那,不给就用棒子打,绑起来拉着走。我亲眼看到我们村老村长被绑着拉走了。有一个小组长,没有收集到财物。就用枪托揍,用棒子打,把人打倒在地,被打的人疼得哇哇直叫。
当时,农村老百姓的日子没法过,要饭的、卖儿卖女的、饿死的、冻死的特别多,光我们家就有3个弟弟妹妹饿死了。我们村后头有个有名的大村子叫大黎吉寨,有两个伪县长,王县长有两三千个兵,他们家修盖了一堆屋子,当兵的全都住了进去了。县长又把他母亲从坟里挖出来重新下葬。公开放粮,一个人两个窝窝头,我也挤进去领了两个,人太多挤得要死,有的掉了鞋子,有的掉了篮子。另一个杨县长,在街上有一栋楼房。我们区南面还有一个李区长,据说日本投降后他成了少将旅长了。46年,八路军从东面、西面和北面把几个区围了起来,打了一天一夜,当兵的全跑光了,当官的有的打死了,有的逃到济南去了。我们村里地主的大儿子也生病死了,三儿子逃到了天津。
解放后,共产党把在旧社会受苦受难受压迫的代表人物召集起来,父亲就是村里的代表,送到东边接受训练,在大会上发言(后来才知道是在进行土地改革)。在那里受训了一个多月,父亲提高觉悟的同时把自己的苦难述说给大家听,后来被选为村里的农会主席,回村子召开大会,成立和组织农会,组织民兵,批斗地主分田地,没收家财。我们家一下子就分到了8亩好地。那时济南还没有解放,原来还乡团里一些当地的地痞流氓不甘心失败,回村进行破坏报复,打杀革命群众。村子里的骨干就把民兵组织起来站岗放哨,夜里放哨,一有情况就敲锣。当时我虽然不大,也是积极分子,夜里站岗放哨,帮忙种地打水干些农活。那几年,我的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修河、耕地、担水、浇地、盘炕、赶大车、编筐子等,样样都行。特别是在春天更闲不住,庄里农活多,几乎家家我都去干过活,吃过饭。村里评选青年代表的时候就把我给评上了。在50年10月份,地里活干完了,我去姥爷家看看,姥爷说:“你光在地里干活不行,要有个手艺,我给你找个师傅,学木匠的活,今后好有个饭吃,回去叫你父母买点点心礼物拜师去。”我刚到家,村里就通知我第二天去县里开会,说:“你是青年代表,一定要去的。”于是,第二天我就到县里听报告,具体内容是:美国开始侵略朝鲜了,还想跨过鸭绿江侵略我们,我们绝不答应,我们要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晚上回到住地,大家讨论县长的报告,每个人都表态发言,积极行动起来支援朝鲜,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我说:“搞好生产,多收粮食,支援前线。”他们说:“不行,你要出人,你兄弟三个,你已经够条件了,你是青年代表,你要带好头参军。”当时我想,父亲年纪大了,弟弟才10岁,家里没有劳动力10多亩地怎么办,村里马上表态:“地村子里帮你种,有什么困难村里帮你解决。”当天晚上,我就表态参军抗美援朝,就这样我报名参了军。第二天,我参加了县里的大会,戴上了参军的大红花。回到村里,我又动员其他青年去参军。
部队来人后领着我们到了新兵连,不久又到了禹城站。在新兵连里,我给当地的群众打水扫地,又被评上了积极分子。之后,在禹城上车,火车一直开到上海站,夜里步行通过市里,到上海南汇县新场镇集训,后被分到上海公安17师50团3营10连4排11班驻防大团镇。当时的任务是搞军事训练,挖战壕,防细菌战,每天夜里到团部、机关站岗放哨巡逻。随时准备支援朝鲜。
我在部队表现很好,因此年终被评上了四等功。入伍没多久,被
调到师部当司号员,因为牙齿不好,被退回了连队。52年,部队整编,我们整个三营被调到15师44团,团部驻扎在川沙县,营部在车门镇,7连驻苜志桥。
我的文化是在部队里学的,在这之前,我是个文盲,别人都被编了班级,只有我和一些老兵没有班级,我们就自学。开始学习时,先学习拼音字母,很快学会了,掌握了要领,根据拼音认字,把发的一本书全学会了,连续升了好几级,还帮助学得差的战友补习,帮助别人站岗放哨,因为成绩不错,上半年被评上三等功。下半年,我被调到营部通信班当通信员。连队年终又给我评了三等功。在文化学习中,我一共评了两次三等功,功勋簿至今还保存着。
在营部通信班里,我参加过师团通信业务集训,因成绩好,入了团,被借调到团通信连步兵班,在团司令部值班室值了几个月的班。54年10月份,参加上海市10月1日大游行,我营组成一个方队,我是通信员,跟在方队后面通过检阅主席台时,看到了周总理和陈毅市长。回去后,我营调驻川沙县江镇营房。没有多久,我就被调到15师警通连骑兵班,驻扎在南江县周浦镇。在班里有几件事,至今印象深刻。
到班里后,分给我一匹高大的白战马,我没到班里时谁也不骑它,主要是马的性格古怪,人还没有骑上去,它就往前跑,跑得飞快。根据班里的同志讲,以前有一个干部,不熟悉马的脾气,骑马的时候被马摔了下来,把身体摔坏了,复员回了老家了。有一次,我也差点出事情,那次我去执行送信任务,备好马鞍,拉到公路上,刚要上去,还未坐好,马嗖的一下就往前冲了几里路,等马跑累了速度才慢下来,我生气地打了一下马,马又像飞起来一样往前冲了出去,在公路右边有个大概45度的斜坡,30米外还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一个电线杆子,斜拉着根铁索,马往下冲时,看到河和斜拉的铁索,一跃而过,转了个圈往公路上窜去。我之前也没有准备,弄得手忙脚乱的,脚也脱了,如果那次摔下来掉进河里就没命了。我下马牵着它走了一段路,平静下情绪。往回走时,差点又出事了。我骑着马在公路右边往前跑,公路对面有两个农民扛着农具迎面而来,把路挡住了,马又跑得很快,眨眼间转了个弯往右边小河边飞奔过去,在小河边小路中间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在玩泥巴,小孩还没看见,马就从他们顶上跃了过去,吓得我一身冷汗,跑了三四十米后,马上下来看看小孩,幸好没碰着撞着,于是我放心了,牵着马回到了驻地。
55年的时候,我班接到任务,叫我们班把能骑的马备好料和马鞍子往南汇县大堤上迎接老首长,去海边勘察地形。夜里出发,我们走了一夜,天亮了才跑到目的地,除我们之外,还有44团通信连的骑兵班,以及我在团时的红军石团长,也都来迎接首长。8、9点钟时,来了不少小汽车,首长下车后,我发现,首长变老了,四五十岁,很胖,从大堤到海边还有不少路和住户,首长多年没有骑马了,怕摔着首长,不让骑马,让我们牵着跟在后面走,一个人牵两匹马。完成任务往回走时,路过一条T字形的河,由于木桥年久失修,载重量也不行,前边的人马过去后,轮到我了,我骑着白马还牵着一匹黄马,我的白马刚跨过木桥,桥一晃就塌了,黄马随着木桥冲到了河里,缰绳都断了,黄马游了三四十米才上岸。当时我又不会游泳,河水又深,如果在桥上连人带马一起摔河里,我就没命了。
还有一次是在53年,我在营部驻东方镇,我和另一个战士骑骡子去九连送信,有二三十里路,从上海到江镇的小火车就在路边上开,送信回营部时,我们在里头走,小火车比我们快,在后面追上我们鸣笛,骡子立马慌了,拼命地往前跑,在路边有电话线杆子,50米一根,我用的枪是44式,枪把挂在电线上拿也拿不下来,我怕枪坏了,眼看快到电线杆时,立刻松开了缰绳,把脚脱下脚蹬子,让骡子自己跑,我挂在电线杆子上慢慢爬了下来,步行回营部,回去一看,骡子也到了。
我们班里一个叫王昌文的同志有一次骑着骡子到火车站,那天下着大雨,骡子一阵乱跑,窜到了老百姓的家里,把老百姓吓得够呛。还有一次,我和卜中华军医从营部出发到海边白龙港,有三四十里路,下午骑着骡子去的,走的是农村的小路,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天也黑了,也没有月亮,把来的路给忘了,没办法,把缰绳松开,让骡子自己找路,走到12点左右才回营部,后来我才知道,马和骡子是识途的。
有一次,我们班里几个人到海边洗澡,从海边往海里跑了很远,半人高的水位,不一会发现涨潮了,只能往回跑了。人回到岸边,水也涨得很快,如果再慢点就淹在海里了。
记得我在师部通信连骑兵班的时候,星期天,班里一个叫王炳成的苏州人,跟我说骑我的白马去兵营去看朋友,我把马给了他,还没有坐好,马就飞快地往前跑了出去,后来我在外面玩时,看到马自己跑回来了,人却不见了,排长问我:“谁骑了你的马?”我说:“是王柄成骑去兵营看朋友了。”排长立刻叫我去找人。在半路上我看到他了,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回来时,刚上去,还没有坐稳,另一个脚蹬子还没上,马就跑了,把我摔下来拉了一段路,手和脸都擦伤了,松了手,马就自己跑回来了。”平时我经常骑它,了解它的脾气,往回走时,把马头调到别的方向,上去后再把马头调到往回去的方向,它再跑也就没问题了。
我们班里还有匹大红马,没人敢骑。付班长大块头,往黄面镇送信,他有劲,把大红马栓柱子上,把眼给蒙上,上去后它又蹦又跳,直到累了,跳不动了,才上路。回来后,我说我们换马骑下,结果我上去了它很老实,没有蹦跳,估计一是马累了,二是我身子轻。
55年在师部骑兵班,下午接到通知,说:“上海警备区一个老兵犯了错误,受了处分,不服气,挎着冲锋枪骑着自行车往川沙、南汇方向来。如果发现了要及时报告。”晚上值班的时候没发现什么情况,早晨各班到连部食堂吃饭,每个班留一人值勤,打扫卫生完后再去吃饭,有两个班的两个同志骑着自行车到伙房吃饭,在路上发现一个战士骑者自行车,挎着冲锋枪。便喊了一句:“那人来了!”那人一听,骑车就猛跑,两个通信员掉头追了过去,几里路后,那个人下车朝后头两个人开枪了,一个人连人带车往沟里躲着,另一个也是从朝鲜回来后调到警通连里,还未看清一下子中了9枪 ,那个犯人也开枪把自己打死了。师里、连里都紧张起来,立刻派救护车把伤者救走。全连的摩托车,自行车都准备起来,我们骑兵班也备马去。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敌人来了打死了2个解放军。后来,打伤的同志被救活了,和我们几个一样提升了干部。
55年,我带了一个新兵往苏州金山路送信,住在石路宾馆里。第二天坐汽车往木渎方金山路去,结果修路,汽车不通,只能坐马车走枫桥去往金山路。想不到20多年后,我转业的地方—粉末冶金厂就在我第一次来苏州的地方。
我在上海警备区15师警通连,55年提升为通信班班长,入了党,又提升为干部,少尉军衔。分配到79团开始在侦察股一营二连一排当排长。我们团调到松江县佘山驻扎,搞国防施工,打坑道。在56年5、6月份,参加文化考试合格,到松江县县城解放军办的23速成中学学习文化,在文化学习中成绩优异,被评上积极分子,参加了积极分子表彰大会,还发了纪念册子,至今保留着。57年赶上大鸣大放反右派运动,当年年底被送往南京第四预备学校,在南京孝陵卫苜宿园再次学习文化。半年后提前被第四步兵学校录取到一大队二中队四区队11班当学员。在学习期间,当过付班长党小组长,评上了三好学员,二级劳卫制,三级运动员(马拉松)。
59年底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警备区79团,开始在一营反坦克炮连一排当排长,不久后在本营八二迫击炮连搞国防施工。半年后提升为二连副指导员,中尉军衔,副连级。在团政治处搞干部外调工作,上海、南通几个县都去过。参加过上海5.1劳动节观礼团。60年底被调到南京步兵学校一大队三中队学习政治一年,在学习中担任班里的副班长。受到中队的褒奖。61年回到部队原二连仍担任副指导员,搞国防施工。62年,我和方连长带连队到上海钢铁三厂支援他们打风钻,就是把炼钢炉炸掉重新修一个炼钢炉。关键是刚炼好钢就拆掉,温度可想而知,3-4分钟就得换人。吃的喝的到是不错,汽水尽管喝,也不太累。战士们上班有时候没事干,就帮助其他段运碎石,厂里不同意我们帮助他们,怕发生安全事故,不好交代。我们战士那时学雷锋好八连,闲不住,抽空就干活,他们工会经常敲锣打鼓送表扬信,还让我们参观无缝钢管车间,留下很好的印象。
63年年底,部队完成当年的施工任务,冬天开始搞军事训练,每年都搞拉练,培养队伍。开始,一走就两天一夜,脚都起泡了,累得都不想吃饭,和当地群众住在一起,部队嘱咐我们要注意搞好群众关系。回到部队后搞夜行军,步行穿过上海市区,我的脚都磨破了,得了丹毒症,腿肿了不能走路,送到上海85医院,那时我提升为连指导员,提前晋升为上尉军衔。病好后回部队继续搞国防施工。那时部队干部和地方干部工资级别统一,我被评为19级,一直没动过。64年的时候,全团划归到上海警备区11师,仍驻扎在松江县佘山。上半年还评上了四好连队。65年上半年,我连一分为二,半个连由王朝和连长带,到苏北搞国防施工,后来听说他们到了越南抗美援越去了,另半个连还驻扎在原地。我还参加过15师学习毛选积极分子大会。65年下半年,我调往上海市青浦县练塘镇,搞四清(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大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工矿企业和学校等单位开展的一次清政治、清经济、 清思想、清组织的运动。)。开始在练塘镇(陈云的老家)整党(即整顿党组织)。
66年一月份开始到农村搞四清,我担任工作队支部书记,副队长,队长是上海某大学的工会主席毛巧同志。66年8月份结束工作回团汇报学习。团政委找我谈话,把我调到南京步兵学校工作,送母亲回山东老家后,我就到南京步兵学校报到,在招待所等待分配。学校一开始让我到秘书科,我要求到基层工作,就被分配到二大队8中队担任副指导员,不久学校开始文化大革命,搞串联。我们中队接待了红卫兵几次,后党委领导中断。
到67年上半年,学校把我下放到20军60师(驻浙江金华)8团一营(驻浙江省武文县)二连,驻柳城区(山区),和战士们一起站岗放哨,不搞特殊化,晚上组织农民群众学习毛选。白天走访群众,我发现有一对老夫妻,六七十岁了,没有儿女,男的还瘸腿,女的裹小脚,走路都不方便。住的两间平瓦房年久失修,每次下雨,屋里也跟着下雨,不下雨了,屋子里还漏水。在屋里往上看,很多地方漏着,只要一下雨,都没法睡,地上坑坑洼洼,没个平整的地方。老两口愁得没办法,雇人雇不起,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于是我和排长商量着决定帮他们修房子,叫几个会瓦匠活的老战士用半天时间把瓦重新铺了下,把地用土填平。老两口很感激,每天晚上打着灯笼来开会,群众反映也很好。军部知道后,专门派人下来调查,全军通报表扬,于是连里做出决定,向当地困难群众提供帮助,连着几天,我在连里响应,得到大家的尊重,参加了各种会议,争取意见。
67年七八月份,南京下命令把下放的干部全部调回学校进行斗批改,在68年年底,学校第二次解散,人员分配到各军。我是第一批,被分配到27军79师,驻苏州。在离开学校前,还赶上南京长江大桥通车典礼,学校还派车把干部家属送到南京长江大桥参观。赴苏州报到后,暂时在干部科工作,后把我们派到各个公社参加整党。我带了一名参谋在虎丘公社,经常到各大队听汇报等,天气很冷,吃的又不好,饭硬,胃病很严重,但我一直坚持工作,到师卫生队羊穿线治疗胃病,一个月后结束整党,我被分配到苏州地区公检法军管会搞军管。在这期间,参加干部下乡劳动,我带着地区公检法一些干部到沙洲县锦丰镇锦丰大队劳动,还有地区副主任79师参谋长也一起在锦丰公社劳动。回公检法后,还参加过一次沙洲县公检法公审大会,我代表地区公检法军管会在大会上发言。68年年底,家属从南京步兵学校搬到苏州,住在金阊区金门刘家浜6号。在27军被调往河北邢台等地时,我们也从苏州地区公检法撤出。我在苏州市公检法军管会一个多月的时间,主要工作是把干部下放到苏北。春节后,我调到苏州军分区吴县武装部政工科,报到后直接到吴县公检法军管会工作,负责侦破组。几个月后调到政法组。一个多月后,又调任县委政工组担任第一副组长,陶副政委,县委常委兼任组长。我还担任过县机关党委书记(书记生病)主持日常工作。我到县里后,成立了小京班评弹杂技团,我担任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我还亲自到苏北建湖县盐城招了4个杂技演员。在政工组期间,经常 下乡,工作比较忙,晚上还要到办公室工作。74年,根据中央精神,每县都要成立县委党的核心小组,抓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工作,让我担任副组长。地区上山下乡办组织到各县参观检查知识青年工作,坐了几天车,不巧得了坐骨神经,住在100医院躺了20多天。出院后没几天,根据中央指示,部队撤出三支两军(指“文化大革命”期间,军队支左(支持当时被称为左派群众的人们)、支工(支援工业)、支农(支援农业)、军管(对一些地区、部门和单位实行军事管制)、军训(对学生进行军事训练)。),回到武装部。
76年,部队搞复员转业,我是第一批转业干部,转业到苏州市二轻局粉末冶金厂政工科,后这个厂划归到机械局,一直工作到93年退休。在粉末冶金厂期间,部队通知凡是在南京步兵学校学习的,凭毕业证书,评学历为中专。退休前,评职称时,我被评为副工程师。
邢庆海
2013年7月
jiujiu: 读了回忆,我明白了,饿死人不是人民公社,而是解放前。
人民公社我去过,劳动很开心,大家一起干。我在江西万安上造插队,问那里人民公社有没有饿死人,回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