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海山

           有人说，中国人的素质不是教育出来的，而是教训出来的。能够让中国人普遍真切感受的教训，就是“危机”。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具有资本属性的市场经济条件下，信任危机、经济危机等深层因素，都会表现为最直观的金融危机。人们感受最真切的就是手里的资金被夺走了，而且能够看到马克思所说的：“资本所以能在这里，在一个人手中增长成巨大的量，是因为它在那里，在许多单个人的手中被夺走了”。

          例如在鄂尔多斯，久贫暴富的狂妄和张扬之后，随着房地产泡沫的破裂和民间高利贷资金链的断裂，也必然出现“危机”。我们应该清楚，不是因为出现了“危机”才使经济发展出现了困难，而是因为经济发展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才会出现“危机”。危机是给予危险状况的否定并出现改进的机会，是危险态势得以遏制并得到某种新的平衡的机会，这就是“危机”的积极意义所在。

            鄂尔多斯为什么会出现房地产泡沫的破裂和民间高利贷资金链的断裂？为什么资金会从许多单个人的手中被夺走？主要是因为在这些方面，决策层没有更好的发展战略，企业家没有更好的产业选择，许多单个人没有更好的理财观念。因此应该说，这次“危机”来得恰到好处：一方面，避免了房地产泡沫吹得更大、高利贷的陷阱挖得太深；另一方面，有跳楼的、有哭鼻子的，为人们长长脑子、提高素质给予了足够的教训。由于人们的贪婪和无知，如果没有“危机”，要想理性回归是很困难的。如果清楚地看到这种客观现实，并找到改进的机会，就能够理解“危机”的积极意义。

           生产、分配和消费是一个有机整体，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使经济社会发展的整个链条断裂，不能正常运行。马克思说：“一切真正的危机的最根本的原因，总不外乎群众的贫困和他们的有限的消费”。现在当鄂尔多斯的楼房变成黑窟子、民间高利贷资金链断裂的时候，政府和企业等强势群体主要考虑的还是怎样寻找新的产业促进新的生产，而并没有从群众的贫困和他们的有限的消费这个一切真正的危机的最根本的原因上解决问题。

           在商品社会，人们通过创造使用价值来满足需要，通过追求交换价值来生产利润。对于房地产老板来说，他的投资和建筑不是为了满足用户的需要，而是为了获取利润，而“资本达到这个目的所用的方式，是按照生产的规模来决定生产量”，所以在“有限的消费范围和不断力图突破自己固有的这种限制的生产之间，必然会不断发生冲突”，最终变成危机。鄂尔多斯楼房能不能卖出去，也“不是由个人消费的需要所决定的，而是由生产利润的需要所决定的”；当然，消费者的想法和决定是以他的现实需要和消费能力为基础的。

      对于鄂尔多斯来说，现在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而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得多的未来危机”还在等待着我们，而且这些危机都会由我们自己来造成和积累。恩格斯说：“每十年反复一次的停滞、繁荣、生产过剩和危机的周期，看来确实已经结束，但这只是使我们陷入无止境的经常萧条的绝望泥潭……而每一个冬天的来临都重新提出这一重大问题：‘怎样对待失业者’；虽然失业人数年复一年地增加，却没有人解答这个问题”；“每一个对旧危机的重演有抵销作用的要素，都包含着更猛烈得多的未来危机的萌芽”。

      劳动是人的内在本质，因此只要劳动还处在商品地位并同商品一同异化，那么无论怎样解决危机，都会造成和积累更猛烈得多的未来危机。危机会使工人失业，也会使老板破产。马克思说：“每一次危机以后，我们都可以在工厂区看到许多以前的工厂主，他们现在作为经理，为了低微的工资，替那些往往就是他们自己的债权人的新工厂主，去管理他们自己从前所有的工厂。”当然，在劳动处于商品地位的时候，不只是工人和管理人员卑微，就是再强势的群体其人本身还是会扮演极卑微的角色，如马克思所言：“商品价值体现的是人类劳动本身，是一般人类劳动的耗费。正如在资产阶级社会里，将军或银行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人本身则扮演极卑微的角色一样，人类劳动在这里也是这样。”只要金钱剥夺了整个世界本身的价值，这个外在本质却统治了人，从而在异化中使人与土地、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个别人对土地的私有权，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私有权一样，是十分荒谬的”的事情，那么冲突和危机就不可避免；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冲突和危机，那么“十分荒谬”的事情就难以改变，金钱统治下的劳动不可能从商品地位解放出来，难以还原人类世界和自然界本身是无价之宝的自然属性。

    一般来说，最初的危机，例如这次鄂尔多斯房地产泡沫的破裂和民间高利贷资金的断裂，资金只是从普通百姓许多单个人的手中被夺走了，随后将会通过有钱人之间的财产转让、并购、合作等形式盘活资产以及高价抵债等措施，最终资本会合并在少数强势群体手中。如果说鄂尔多斯人第一次感受危机时，是普通百姓“放贷哭鼻子”，那么在未来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得多的危机中，残酷的竞争将在拥有更多社会资本的强势群体之间展开，被剥夺资本的将是一个比一个更有实力的大老板们，因为“成功和失败同时导致资本的集中，从而导致最大规模的剥夺”。无论是通过吞并即“某些资本成为对其他资本的占压倒优势的引力中心，打破其他资本的个体内聚力，然后把各个零散的碎片吸引到自己方面来”，“还是通过建立股份公司这一比较平滑的办法，把许多已经形成或正在形成的资本溶合起来”，总之危机就是一个重新洗牌的过程，即通过危机完成了社会资本各组成部分质和量的重新调整和组合。

           资本表现为个人拥有是虚拟的，而只有转化为社会生产能力才是现实的。资本在转化为生产能力的过程中，变成了一种集中的社会力量。马克思说：“由资本形成的一般的社会权力和资本家个人对这些社会生产条件拥有的私人权力之间的矛盾，发展的越来越尖锐，并且包含着这种关系的解体，因为它同时包含着生产条件向一般的、共同的、社会的生产条件的转化。”生产条件向一般的、共同的、社会的生产条件的转化是必然的，在这种发展过程中，对于解决资本形成的一般的社会权力和资本家私人权力之间的矛盾来说，如果不能主动地通过平和的改革来解决，那就只能被动地通过惨烈的危机来推动。也就是说，出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是必然的，只是看以什么形式出现和用什么方式来解决。

           在存在资本关系的个体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这三个不同的历史自然发展阶段，对于资本形成的一般的社会权力和执行资本职能的专家私人权力之间的矛盾，在科学社会主义可以通过改革来解决，而在个体资本主义和国家资本主义主要靠危机来解决。在个体资本主义向国家资本主义转型时期，个体资本的内聚力被打破或许很痛苦；而在国家资本主义向科学社会主义转型时期，国家资本被社会资本所溶合，那也一定很惨烈。

           就国家形式与社会资本相对而言，国家可以破产，国家也可以解体和消失，但是社会资本依然存在。恩格斯认为：“随着社会主义社会制度的建立，国家就会自行解体和消失”；“国家真正作为整个社会的代表所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即以社会的名义占有生产资料，同时也是它作为国家所采取的最后一个独立行动。那时，国家政权对社会关系的干预在各个领域中将先后成为多余的事情而自行停止下来。那时，对人的统治将由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所代替。国家不是‘被废除’的，它是自行消亡的”。在国家形式自行消亡之后，资本作为超越国家形式的一种集中的社会力量依然存在，那就是超越国家形式的整个人类共同科学地运用资本的运作规律来发展社会劳动生产力的科学社会主义。

           在存在资本关系的历史条件下，如果说“规模不断扩大的劳动过程的协作形式日益发展，科学日益被自觉地应用于技术方面，土地日益被有计划地利用，劳动资料日益转化为只能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一切生产资料因作为结合的、社会的劳动资料使用而日益节省，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网，从而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具有国际的性质”，这是最理想的阶段，那么在发展到这个阶段的过程中，有多少利益集团和各个国家各自利益的阻碍，就会有多少改革以及改革不能解决时就会出现危机来推动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