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摄影机不要停》，创新更不会停

《カメラを止めるな！/ 摄影机不要停》是日本导演上田慎一郎执导的喜剧片，由滨津隆之主演，2018年上映，以极低的成本创造了过亿的票房，实现了商业与口碑的巨大成功。

这部电影的新特之处，有人指出是“戏中戏中戏”的独特叙事结构。此言大概不虚，但从电影本体来看，该片的确再次提升了电影调度的高度，宛如海豚音一般高入云霄，扶摇直上，飘扬于万丈高空。

电影调度，Mise-en-scine，包括演员调度、摄影机调度与场面调度，优秀的导演总是要在这三者上做足文章，藉以彰显自己作为导演的功力。这三者中，最容易的是摄影机调度，因为摄影师会协助导演去设计，最难的是场面调度。场面，包括进入镜头的各种元素，如演员、道具、化妆、服装、背景等，各种视觉元素与听觉元素都在场面里，都要靠导演一人去调度。在基于复杂运动摄影的长镜头中，特别是在狭义即严格意义上的“一镜到底 / Long take without cut / No cut”中，场面调度的难度更大。

“戏中戏”结构的电影，其调度不一定难于常规结构的电影。譬如，《辛德勒的名单》，不是戏中戏结构，但场面宏大，演员众多，调度的难度自然不小。伪“一镜到底”影片《鸟人》与《1917》，靠观众几乎分辨不出来的拼贴特效，把几个真正一镜到底的片段缀合起来，其调度必然更难。然而，这些影片的调度与《摄影机不要停》比起来，还略逊一筹。

世上的事物，本来没有两种或三种，都是人为切分的。二分法也罢，对立统一也罢，都是人刻意划分出来的，区别出来的。电影调度，被电影学者或电影史学家切分出上述三种，又被哲学家扣上“辩证法”的帽子而再次人为地捏在一起，揉成一团。或切或分，或聚或合，都是人一手缔造出来的。倘若能从元初认识世界，观察事物，思维便会跳出三界，超凡脱俗，出神入化。上田慎一郎尽管年轻，毫无名声，但却具备这种“元初思维”，也就是混元意识。什么叙事、什么结构、什么长镜头、什么同期声、什么即兴表演、什么三大调度，在这位新生导演的心目中，都不是什么问题，都能摆平，都可搞定，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条条框框、枝枝叉叉、沟沟壑壑、坎坎道道，都是固步自封，作茧自缚，自囿自闭。打破这一切，融合这一切，才能出奇制胜，起死回生。

日本青年导演上田慎一郎的导演处女作《摄影机不要停》，凭借其出神入化、高超非凡的电影调度观念与技巧，化腐朽为神奇，震惊了世界电影史，令无数同行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艺林高峰，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下）多余的学院，蓬勃的电影

近期，西安电影学院、山西电影学院获准筹建。海南电影学院早就开工了，正在紧张施工中。据悉，厦门大学也在筹划电影学院。若把新建或转设的传媒学院算上，如西安传媒学院、南京传媒学院、武汉传媒学院等，与电影有关的高校，又冒出来一批。

高等教育实现了大众化，民办教育的发展尤为迅猛，但是，质量却严重滑坡。民办高校的学生太多，生源充足，但师资主要是年轻硕士和公办高校退休人员，整体上偏弱。民办高校申报省级以上科研项目，获批的可能性很小，概率极低。民办高校备受政府歧视，社会认可度低，师生普遍自卑。民办教育政策，就像计划生育政策一样，该彻底反思了，该做出调整了。具体到民办电影学院或民办传媒学院，由于这些专业要投入巨大的资金购置专业的影视设备，绝大部分民办高校不具备这种经济实力，所以，此类高校的影视专业以看看、说说为主，学生只是看了看，听了听，口头上最多笔头上过过影视的瘾，实际上并不具备操作专业影视前期、后期设备的能力，技术基础匮乏，动手能力并未养成。独立导演甚或独立运作院线电影、电视剧、高端纪录片的能力，在这类高校是天方夜谭，其教师甚至都不具备这些能力。

我国的民办高校，与公办高校不可同日而语，相差悬殊，二者根本不在一个起点上，不在一个体制内，没有可比性。靠民办高校提振电影业、电视业、传媒业，是痴人说梦，对牛弹琴。

那么，公办的影视传媒高校怎么样呢？通过考察中国传媒大学、北京电影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公办影视强校，尽管比民办强很多，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渐成痼疾：学界与业界长期脱节，理论严重滞后于实践；二界互不往来，彼此排斥，认为与对方不是一路人，没有共同语言，对方不能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这种隔阂与隔膜，令人担忧，必须设法化解。

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SCA of USC），不是这样，这所学院就是由电影业界精英创建的，教师八成来自业界，学生始终与好莱坞保持着密切的互动。这所学院是公认的美国影视顶级高校之一，但至今不设博士点，最高学位为MFA，因为，她的定位不是纯学术或纯理论，她深知影视学科的本性就在于很强的实践性，影视就是技术的艺术。我国的影视传媒高校应当借鉴SCA of USC，增强实践性，提升技术性。

大学的优劣，不在于学院或学生数量的多少。电影永远欣欣向荣，生生不息，而假借电影之名兴办的学院或大学，则未必，其中不少只是为了牟利，并不热爱电影，前途暗淡，不死不活。

学院之于电影，有点狗尾续貂，画蛇添足。

                                                                                                                         2020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