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热度 4||
朱学东2013-3-26 18:28
(朱学东,男,1967年出生,中国周刊总编辑,传媒专家、学者,是国内资深的平面媒体研究专家。曾任南风窗总编辑等职。) 1, “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 传夸真欲嫌荠苦,自笑何时得瓠肥。” 人人都爱荠菜。 连大名鼎鼎的陆游,都爱春荠而忘了归乡之思。可见荠菜之讨人喜欢。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荠菜是江南故乡的特色菜肴。我原来也一直这样认为。 不过,早年在北京,春夏时节还出去踏青野游的时候,我在北京的公园及野外的河道边曾经发现过它的踪影。 不过,彼时国人饥饿的记忆尚未远去,还在全民追逐吃肉的时候,荤腥油水尚不足,自然无多少人关注那些野草野菜,尤其在城市里。加之彼时经济还不够发达,环境尚好,野外空间尚有这些野草一席之地。 不过,就是在那个时候,荠菜,主要是野生荠菜,也是故乡餐桌上的美味。 除了江南人日子过得精细之外,这荠菜还是一种救命之菜。《中华药海》介绍说,该品荠同齐:齐者济也,此草饥荒时能果腹延生,战伤时可止血活命,功勋颇大,作用齐全故名。 我从小知道马兰叶揉软色变后贴于创口可以止血,但荠菜亦可止血,小时候却从来不知道,没有听大人口耳相传过。 不过,荠菜能果腹延生,倒是自小知道。经过饥饿年代的人,谁人不知那些能够救命的野草,树叶,又岂止荠菜! 晋人夏侯谌有《荠赋》,写荠菜品质之高洁: “钻重冰而挺茂,蒙严霜以发鲜。 舍盛阳而弗萌,在太阴而斯育。 永安性于猛寒,差无宁乎暖燠。” 我倒是从来没觉得荠菜这么高大。荠菜从小就在我们的生活中,伴随我们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 挑荠菜,便是一种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 2,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祖母堂姑屁股后面去挑荠菜。 苏东坡遇天旱种菜不生之困窘,说“时绕麦田求野荠”,多少与我们挑荠菜的场景有些相似。 挑荠菜,是故乡方言对采摘荠菜的统称,不过就是挎个竹篮,拿把镰刀或者割草的刀铲,去割一些野生的荠菜回家,然后挑拣干净的过程。 那个年代,家里吃的荠菜,都是野生的。 路边那些野生的荠菜,风吹雨淋,太阳曝晒,伏地而长,个矮体小,叶子常有铁锈色。常生长在路边、篱笆边、竹林边。 这路边的菜,若在村头,难免人走脚踩,羊吃鸡啄的,所以长相不好。 不过,这种荠菜量大,随处可见。 弯下腰,镰刀一枭,或者铲子一铲,连根割断,捡起来扔在篮子里,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还有一种荠菜,比较类似如今故乡种植的荠菜,个高,叶也肥大,色泽嫩绿,甚至,这样的荠菜有点叶子都不长锯齿。这种荠菜通常掩身于杂草丛中,或者水多阳光照射不到的河岸边,或者桑园里,或者在青菜莴苣地里,躲在青菜莴苣叶下滋长。 挑荠菜的人,最喜这种荠菜,吃的人也喜欢,按故乡方言说法,“哧嫩”,嫩且汁多,最是爽口。 不过,这种荠菜,如上所言,大多生长或隐秘或“危险”之所,找寻不方便。 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乡下顽童来说,寻访起来倒是轻车熟路。 河岸边什么样的杂草从中,通常会有一簇荠菜,桑园里哪些地方,会有荠菜,我们心里很清楚,除非被其他人抢得了先手。 不过,最隐秘也是最“危险”的,通常在别人家的菜地里。尤其是青菜老了,割掉之后,青菜荫庇下的隐秘世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来躲在青菜叶子下滋长的荠菜,也就无处藏身了。 不过,一般村里人的菜地里,通常不愿意别人进去割草,更不用说挑荠菜马兰了。 虽然荠菜马兰都是天落天生天养,但在菜地是自留地,是有主之产,在主人眼中,这荠菜自然也算是自家财物,即便自家不去挑枭,哪怕烂在地上,也不愿意被别人去采。 这背后自然还有一层隐秘的逻辑,那就是那些进菜地割草挑马兰的,可能会顺手牵羊,偷把菜之类的,这在农村,过去常发生。 我小时候也经常会这样做。 所以,到人家菜地里挑荠菜,通常是偷偷摸摸地。 瞅准周围没人,轻轻解开篱笆上的绳索,弯着腰流进菜地,看到菜叶下的荠菜,那是不用什么镰刀铲子了,菜地相对比较湿润,直接伸手一薅,一棵肥大的荠菜便拔了出来,抖落两下,把根上的土抖掉,扔进竹篮,接着找第二棵。 有时我们偷挖人家菜地的荠菜时,还学着电影里的镜头,不是解开篱笆,而是偷偷地把篱笆拔出一个窟窿,钻进去偷挖荠菜。 若是有人路过,便趴在菜垄里,仰仗小孩个小,菜高大,通常不会被注意到。 若是不幸被主家发现,那是要拎着篮子,撒开脚丫子跑路的,身后留下的是一地叫骂声。 跑路的时候,篮子是不能丢下的,否则就成了人家找上门的证据;镰刀铲子也是不能丢的,否则就亏大了,回家少不得挨骂。 那个时候,每年发生多少回这样斗智斗勇的故事啊。 几乎每个乡下的男孩都有这样的故事。 3, 挑回家的荠菜,把根和黄叶摘去,洗净之后,便可当菜了。 野生的荠菜,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略有些涩,不过并不影响其爽口美味。 水一焯,滴上麻油,拌上盐,便可当做凉菜。 或者清炒,或者荤炒,皆是美味。 故乡常有人用荠菜做馄饨和团子馅,很多人特别喜欢荠菜馅馄饨,我倒是不甚喜欢全荠菜馅。 毕竟,荠菜的纤维较粗,我更喜欢青菜做馅。 有时烧什锦汤,笋片鱼头肉都有,锅开之后,把洗净的荠菜放进去,那个鲜美,啧啧。 过去乡下吃荠菜,倒不完全是因为其美味,而是一种食材补充,毕竟日子困穷,需要向自然讨食。 陆放翁诗云: “小著盐醯助滋味,微加姜桂发精神。 风炉歙钵穷家活,妙诀何曾肯授人。” 写的是荠菜味美,可也说了这是穷家妙活。 当腻味大鱼大肉之后,荠菜这样清口的乡野土菜一下子便成了人间美味,变成了人人都爱,人人都会吹荠菜都好都美味。 北京的许多南方餐馆里,荠菜也是一种招牌菜。不过,在我看来,其中有不少泡沫,不少只是好龙的叶公。 因为喜欢荠菜的人多了起来,原来野生的荠菜远远不够了,商业栽种也就应运而生了。如今荠菜一年四季都有了。 我记不得故乡什么时候开始人工栽种荠菜的了,也记不得家里什么时候开始种荠菜了。 这荠菜四季都有了,倒也让我不那么期待了。 不过,我还是期待父母兄弟栽种的荠菜。 我家的荠菜,都是自产自销,不卖的,或自己食用,或送城里友人,品质自然不同。 每年春节回家,都能吃到新鲜的荠菜,无药无虫。 如今交通方便了,春天在北京,我也能吃到父母兄弟种植的荠菜了。情义千里。 荠菜老了,中心会长出菜梗,细而脆,易折,顶开白花。 花开之后,随风摇曳,哪怕是伏地而生的野荠菜,也是一种风情。 风过处,菜籽随风而走,不知落在何处,来年也能新就一番格局。 春天来了,能够出门踏春挑到荠菜,今天看来已是一种福分。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 平岗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在辛弃疾金戈铁马外表的柔情外下,荠菜花开的地方,那里才有真正的春天。 (首张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不知名网友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