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     台

  - 谨以此文纪念先父王明九老人仙逝十周年

天津市东丽区范庄村是先父王明九老人的出生地。他的九十年的人生之路，是从这里起步的。生前，父亲深深热爱自己的家乡，深深热爱自己的父老乡亲。特别是垂暮之年，生养自己的这一方热土和家乡父老，常使父亲魂牵梦绕，热泪长流。今天父亲又回家了，是家乡的各级领导和父老乡亲，把我父亲——这位离乡多年的游子接回了家。 

站在展厅里，我凝望着父亲的青铜塑像，凝望着父亲的一幅幅遗墨，又俯身展柜前，凝望着父亲留下的一方砚台。这方砚台，它的造型和父亲的品格一样，不事张扬，朴实无华。它曾默默地伴随、见证了父亲的全部翰墨生涯，如今它静静地躺在这里，似乎还在无言地诉说着主人辛勤的一生。我隔着玻璃轻轻地抚摸它，蓦地，那些久远的往事，潮水般湧上心头……。

记得50多年前好像还没有墨汁。每天刚刚吃完晚饭，母亲还在收拾饭桌，父亲就把这方砚台摆好，接着递给我一块黑亮亮的墨，再接着端来一大碗清水。小时候我个子长得矮，站在八仙桌前够桌面有些吃力，于是父亲把椅子垫儿垫高，我坐在上面就够着了。

父亲把清水一点一点加进砚海，我用两只手把住墨一下一下地研。研好一砚海，父亲把墨汁倒进一个笔洗，再把清水加进砚海，我再继续研，直到把这碗清水都研成墨汁，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但是父亲的工作刚刚开始，他把纸铺好，写字了，一抱一抱地写，直到把这一碗墨汁写完。

每次研好墨，我都坐在父亲对面，静静地看父亲写字。窗外，或春雨潇潇，或夏雨滂沱，或秋风萧瑟，或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我说不清楚父亲一生中究竟写了多少字。我只知道以百为单位的，有父亲创作出呼喊祖国统一的百幅书法作品，赠给天津市政协；歌颂人民子弟兵的百幅书法作品，赠给天津警备区；又创作出百幅英烈诗选书法作品，赠送天津市委、市政府，用以对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还有，《中华五千年翰墨精粹集锦》《唐诗百首.书法百种》《王明九书古诗文百篇》《草书唐诗一百首》《楷书唐诗一百首》，用王羲之字体集字和用章草、隶书、草书各书一通的《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四体相加又是一百多篇……。

我也说不清楚父亲一生中究竟写了多少书法著作。我只知道一个人一生编纂一部字典已实属不易。但是，父亲的一生编纂了两部字典：一部《草书汇编》,是汇集古代顶级书法家草书的字典；一部《章草汇编》，是汉文字有史以来第一部章草字典，它的编成，为中国书法史和文字学填补了一项空白。

我能说清楚的是：父亲的一生，都在认认真真写字，老老实实做人。望着父亲的大，我深深感到自己的小；望着父亲的深，我深深感到自己的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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