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红灯白灯
作者:李硕果
我的妈妈,今年已经是83岁高龄的老人,走路蹒跚摇摆,气喘吁吁,一只栆黑的拐棍,就成为了妈妈出行的必备工具。
妈妈比我大30岁,1960年3月的一天,在大跃进浪潮耗尽了国家的内力,加之三年我国连续出现自然灾害,就在我出生的18天,国家开始了粮食供给制,在全国各地实行发放粮票。
我是喝靠供给的高干粉和苞米糊糊一点点喂大的,时至今日我的肚子要比别人的肚子大很多。小的时候我瘦的要命,家里有一口大叉锅,上顿下顿的玉米面粥浮浮呦呦一大锅,一家七口人围坐在一起,哧溜哧溜的闷头喝,直到大锅见底,妈妈还要很认真的打扫一遍。
即便是喝粥家家的粮食还是不够吃,玉米糊里经常是加些白菜叶,还有野菜之类。据说沈阳有一处三不管,经常有饿死的人,倒在路边。
困难时期最严重的时候,一个金戒子换不了一个大饼子,没有粮食的年代,有的人饿的受不了,就半夜喝酱油,脸都喝浮肿了,可想我家七口人,爸妈怎么把我们拉扯大的?想都不敢想?
前些年,妈妈还能说些他们挖野菜的一些趣闻轶事,现在都不记得了------。
有一回妈要到农村去挖菜,同院子的老岳大婶非要跟去,在回来出大成站检票口时,妈妈成功的逃票,可笨手笨脚的老岳大婶叫人捉了个正着,结果妈妈到家通知老岳大叔,赶紧去大成火车站,拿钱赎人。妈妈总是一脸的得意说这件事。
妈妈能养活我们全家,还有不被别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妈妈经常到娘家捡便宜,也是为了养活我们,低三下四到大舅家里哗啦东西,大舅管我妈叫老李,总是这样说,这老李一家是穷透了,没个好。但是老爷当时在小队里喂马,妈回老家一次,老爷总是给拿些喂马的草料,妈妈也挖些野菜,捡地什么的,好像妈妈没有空手回来过。妈妈也时常讲,是农村救活了我们一家人。
城市里还是吃不饱,可是人的钩心斗角避免不了,由于妈妈经常从农村来回倒动东西,也用家里的细粮在农村换粗粮,回来包野菜包子,再拿到沈阳南站去卖,卖完再买粮来回折腾,我家的生活就这样有了转机,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们,有了些温饱。
但是在四清到来时,有几家饿的穷凶极恶的邻居,反映我妈有投机倒把行为。一次在居委会上,有人竟然要开批判我妈的斗争大会,我妈早有准备的把我爸的工资袋放在兜里,当有人刚要拉纲上线,想要批判我妈时。
我妈一下子从人群中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工资条,大声说,我是贫农出身,代代红。
然后话锋一转又说,你们谁家一个老爷们,开63元6角,养活七口人,谁行帮我支配来?老娘们不出去能行吗?
就这样本是一场要批判我妈投机倒把的大会,反而变成了我妈的忆苦思甜的发言,委组任听后很是同情我家,当即答应给我妈找工作,从此妈妈有了正式的职业。每每妈妈说到这,总是一脸的喜悦。
现在妈妈再也不说过去的事情了,我有时问妈妈过去的事情,妈妈说都记不得了,我有时问妈妈过去熟知的,这个那个人的名字,妈妈总说谁是这个人谁是那个人,我的眼泪含在我的眼睛里,看见妈妈佝偻的身躯,在她浑浊暗淡无神的眼眶里,再也读不出妈妈当年的神韵。
我十分后悔,在我妈妈身体健壮的时候,没能很好的照顾她老人家。和妈妈住在一起,我说妈你爱吃什么,她说就爱吃大白菜,苞米面饽饽。我说妈妈,现在有钱了,吃点买点什么都很方便,妈说外边的东西不好吃,就是家里的白菜饽饽好吃,妈妈以完全丧失了她的味觉,或许白菜和饽饽能令妈妈想起她过去的风雨往事。
我的妈妈一个大字不识,这也给她晚年带来了诸多的不便,看电视他说听不懂,闭了吧费电!养猫狗他说喂东西还花钱,好看一点的花,他就说卖了得了,自己留着有啥好的。
在不就是到农村给大伙要菜去,分给这家哪家吃,妈妈殊不知,每次从农村拉回来的菜,比肉都贵,可是妈妈喜欢,就当是给妈妈吃肉了,妈妈开心机会屈指可数,妈妈就跟我们小时候一样,她是老小孩,老小孩。
每天晚上5-6点钟,妈妈吃完饭就睡觉。一次我去给妈妈挡窗帘,妈妈急忙说不用拉帘,我说为啥?妈说我一宿都看窗外的红灯白灯,5点红灯亮,7点白灯亮,9点红灯灭,明天早晨7点钟白灯灭。
其实妈妈一宿睡不了几个钟头,孤独中以红灯亮白灯照,数落夜晚的时间,妈妈总是嘟囔红灯照白灯,白灯照红灯谁能照过谁,一遍二遍三遍------直到听不到妈妈的动静,我慢慢的为妈妈关上门,一行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妈妈你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你就像是一株蜡烛照亮了我们,燃尽了你自己。妈妈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妈妈的博大精神,照亮了我们今生今世要好好的做人做事,要永远的不能忘本。
预祝妈妈今夜晚安,一觉天亮!
写作于二零一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