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二十二年前［４］

　　不要以为我这种人只是在社会上吃不开，在单位也是同样。１９８６年大概是国内仅有的一次企业领导民主选举了，首先是资格审查，局里把关，非企业上层领导当不上候选人。老钱本来是省百车队调度，车队常年亏损，老钱就兼任队长。车队一归并给我单位，老钱就成了副经理，很是亲民。老钱小有文才，与我以文会友，关系不错。程经理有些装大，总是‘我的企业’，‘我的职工’不离口，将自己视为小毛泽东，小救星。在老钱的挑唆之下，我与程经理闹翻了，大闹经理室，程经理只好躲着走。光脚不怕穿鞋的，领导们的丑事就多了，程经理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哄着来，总算是压下了一头。已经有些迟了，我们夫妻在同一单位，人缘都很好，老钱的选票就超过了老程，主客易位了。钱经理成为企业家，对我有些特殊，只要是要钱的事，科长总是让我出面，老钱很给面子。全单位只有我从不称呼经理、科长的，直呼其名，老钱心下不满。几次动员我揭发老程，在基建中有所贪占，我一口回绝。我劝他善待老程，作为胜利者应该宽大为怀。老钱见我不肯从命，就开始对我施压。
　　八十年代末领导们主要是吃工程回扣，所以都喜欢大搞基建。先是商校老师介绍一位包工头，包揽我单位站台库修建，老钱在包工头家里喝了酒，事情基本上决定下来。妻子姓邹，是农村人，住在我们附近，跟委主任来过我家几次。小邹一打听站台库已经开工，是局里发配下来的那位待处理人员，也是由于经济问题，转包给了他的野小舅子。于是向我们说出老钱索贿之事，看起来谁有权谁就贪腐。招标定造价十四万，乙方十七万中标，结算时为二十七万。这些本来是企业机密，与我毫不相关，有关人员却故意将机密透露给了我。验收时没有让我这个房产管理员参加，而是正副科长代劳，还有财会、副经理等。老钱上任之后，对职工是很苛薄的。首先停了两辆班车，为了节省费用，领导们却小车接送。此类事很多，干群差距越来越大，老钱却认为理所当然。我向来不分派性，不分左右，只分正邪。对老钱的所做所为大肆攻击，传到老钱耳朵里，暗自生气。老钱竞选时承诺为职工建房，上台之后就没事了。谁提及此事就整治谁，等于揭老底。
　　翟副科长利用给单位买煤，吃了挺多回扣，煤的质量极差。煤矿行贿败露，也查到了大翟，被老钱保护下来，成为嫡系。春季刮春风，新修的站台库瓦片飞扬，漏雨损失了很多库存商品。李科长原是老程的班底，钱经理自然大加排斥，两下明争暗斗。我为李科长提供材料；库存霉变烟草三千箱，隐瞒不报，大肆分红。站台库追加十万元，没有道理。老钱的高级职称是剽窃的，所有文凭都是花钱买的，只有交通学校中专毕业文凭。在老钱整治李科长期间，我为之打抱不平。李科长表示这些事他早就知道，对于有人利用他出头，很是反感。我对这些党员干部很是不满，连正义感都没有，还总唱高调。若无我的打抱不平，李科长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之后双方进行了政治交易，李科长公开在大会上高调为钱经理歌功颂德，而出卖了我，躲着走。人心难测，我一片血心相待，却换来如此回报。等收买了全部中层干部之后，老钱开始向我下手了。
　　翟副科长笑嘻嘻的安排我；‘站台库得维修，你是房产管理员，去看着点。’我上房一看，乙方正在拿残瓦拼凑，我当即下令停下来，全部更换。乙方包工头来了，态度生硬。在此工程中，钱经理拿了钱，贺副经理家盖了大棚子，主管验收的都捞到了好处。我与乙方争论不下，贺副经理实在躲不过，只好来到现场。乙方一口咬定所有裂瓦都是我踩的，老贺严肃的批评我，把矛盾激化了。我回到办公室就写了四份材料，送交经理室、工会、纪检，压玻璃板下一份，要求追究所有责任。这一下子钱经理可没咒念了，只好让科长通知我；‘站台库的事你不要过问了。’哪有这等好事？我还非过问不可。倒底逼着买了一车优质石绵瓦，我声称远远不够，还得继续换。
　　乙方大怒，责骂经理们是属狗［］的，只吃不吐。老钱住了院，说是心尖歪了，一住三个多月。在此期间翟副科长安排单位大集体维修了一番，总算对付过去了。我已降住了经理们，自然过的很不错，无人敢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阿宝奋起举报老钱了。我曾试图劝阻阿宝，他却埋怨我饱汉不知饿汉子饥，经理们没少整治他。阿宝的动静很大，上至检察院，局纪检，都去上访，送材料。老钱连忙破财免灾，反将阿宝整住了，记了大过。老钱看得出来；局里贪腐更加严重，他这点事不算啥。于是出院之后，大张旗鼓的召开职工大会，对我进行公开讨伐。声称我就是单位的动乱分子，必须镇压。
　　我可不管那些，当即站起，严厉反驳，将老钱弄得很下不来台。老钱得到的所有小汇报都失去了作用，职工们暗暗叫好，有的事后表示真想鼓掌。午间食堂卖饭，专门让我优先，予以奖励。老钱先后召集两套班子，都无法给我定罪，只好罚我一月奖金。书记跟我一打招乎，我马上表示；扣我奖金就是开战，以战争状态来对待。书记表示老钱不怕，真的扣了我当月奖金，我就把准备好的举报材料公开张贴在举报箱外，玻璃板下压了一份。老钱斥我张贴小字报，我声称是公开举报。局纪检下来了，不是查老钱的问题，而是重点查我为什么举报老钱？于是多位局领导出面，许以各种条件收买我，把事情压下。我不拿政治做交易，弄得他们很无奈，只要拖着不办。换了一茬纪检，走后表示他们也很无奈，上面领导划了圈。提拔了两个调查人员，不了了之。
　　老钱运动所有关系，与我套交情，请喝酒，哭了两三次，熬到这个份上不容易。我暂时放下，利用午间组织大伙学跳舞，老钱心里生气也不敢过问。此时社会上风起云涌，我直言不讳，想说啥就说啥。当局镇压下去之后，老钱想利用此机会整治于我，将我作为单位的动乱分子。我的人缘不错，上调工资又没有我，我勃然大怒，从经理室骂起，骂遍了全单位。领导层多上调数次，我一直无份，自然怒火中烧。被逼无奈，我的名字添上了，可却把书记，还有一位与我关系不错的顶替下来，故意制造矛盾。我向来嫉恶如仇，连局领导都躲着走，臭名昭著。赵工程师提供了站台库工程预算，我将复印件交到局纪检，迫使局里二次派出调查组。财会科长私下对我说道；‘没啥用，局里比下面贪十倍，整也白整。’
　　老钱一看越闹越大，所得贿赂全部奉献出去，仅可脱身，也就尽可能安抚于我。从妻子身上做工作，予以提拔，公款旅游等，并打出感情牌，所有与我关系不错的都求遍了。真正说服我的事还是老毛医疗费，我只要一出面，五千一万老钱就批，别人想都别想。老毛虽死，老钱却在此事上积了德。在妻子的制止之下，老钱通过妻子赔礼道歉，我也就不再继续追下去了，老钱居然很感激。想想也是，若是局里换上一个新领导，啥事没有，专门整治我们夫妻，也是没辙。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样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人无廉耻，社会无正气，我一个人算个啥？
　　三弟让我停薪留职干汽车配件，他是全国有名汽配大王。我的停薪留职一分管理费也不用交，单位代交各种费用，条件优厚。单位此后与国贸合并，领导层更黑，有通天背景。儿女们都移民美国，家资亿万，企夜亏了三四亿，后来归了私家张有志之子，也非凡人。别看上千职工，竟没有一个敢于斗争的。都是奴骨，令我很是瞧不起。抓住机会我搞了总经理一下，韩、黄两位被关押两个多月，问题败露。最高层一发话，不了了之，回家做了富家翁，连门都是镶的金铂。这位总经理曾是闻名全国的优秀人物，最喜欢举办唱红歌竞赛活动。说一套，做一套，中国的伪君子政治令我深恶痛绝，权力世袭更是无耻之极。经商之后行走江湖二十年，未曾一日低颜色。我与所有权力机关都碰撞过，只要不亏理，司法部门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只针对坑害我的人，不针对整个体制。别看权力们骄奢淫逸，其实他们更怕死，比谁都自私，而我是条贱命。拼命三郎性格不计后果，令权力望而生畏，柿子专捡软的捏。谁奴性多就捏谁，不捏白不捏。只有大大的清官我拿他没办法，天高皇帝远，坑我没商量，找不到责任人。我只能在网上进行道德审判，将其铸成秦桧式的铁人，装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