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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花甲话人生[74]

热度 1已有 1483 次阅读2013-2-10 17:45 分享到微信

六十花甲话人生[74]

 

今天是正月初一,按《推背图》,进入了金蛇赤鼠之年,我的本命年已经过去,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今日应当为农历大年三十,历法差了整整一日。自从残明黄宗羲最后修订历法之后,转眼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年。每个节气我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出节气差了一日,连我的六十花甲生日都是如此,农历肯定差了一日。我敢断言;全球十五亿曾经的炎黄子孙,无半个人懂得如何修订历法,普遍愚昧无知,‘明亡之后无华夏’。我们都已沦为蛮夷,沦为戎狄,愧对祖先,愧对五千载中华文明,是炎黄不肖子孙。每个人都有罪,包括我们父子在内,都是历史的罪人。我们父子是知耻的一部分人,更多的是不知耻的广大群体,是由于愚昧无知。先秦三千年,与秦后二千三百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道德,当今更不用说。礼崩乐坏之前,长达二三千年的和平发展时期,战乱屈指可数。男子自七岁开始受教,二十岁举行成人礼。如果务农二十岁授田,五十岁还田。接受长达十四年的义务教育,主要学习做人的道理。每一个汉字都承载着历史,学子们通过小学、大学,全面系统的接受传统文化道德教育,礼以正身,乐以正心,学习中华礼乐。学子们都能够深入的领会《周礼》、《周书》、《周易》、《诗经》、《算学》、《尚书》、《三坟》、《五典》等实用知识,从无知到有知,由浅到深,熟悉本民族历史文化,可造之才继续加以培养,为天下选拔人才。男子年满二十岁走向社会,心智已经基本成熟,具有健康的人格。三十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各尽所能,按劳分配。户均田百亩,桑麻田二十亩,宅基地五亩,是小康社会。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选择远处互为婚姻,结为婚姻之国。列国自治,均以《周礼》、《周书》作为道德规范,接受王化制约。新中国建立后,家有二十亩薄田都被定为地主成分,而且世代相传沦为贱民。士农工商早已不复存在,都应该在后面加个奴字,是国家奴隶与奴才。

我们这一茬知青属于第二茬,出生于1952与1953年,正是朝鲜战争时期物资紧缺的年代。之后就是大跃进,继而是三年大饥饿,正处于发育身体的关键时刻。两弹一星、援越、支援世界革命等等我们全都赶上了,身体长期发育不良。尽管已经十七、八岁,女户员们普遍胸部平平,如同少女般,尚未发育第二特征。男户员也普遍心智不健全,乃至心理扭曲,与家庭背景、社会经历、个人经历有关,各有各的特点。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很难说是正规教育。毛领袖立志要消灭所有传统文化道德,过去他反对别人对他‘训政’,如今由他自己对全国‘训政’。以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不许存在个人思想。首先就是汉字改革,简化汉字。计划通过多次汉字改革,最终实现汉语拼音化,取消汉字。曾经提倡过‘国际语’,应者寥寥无几,也就算了。大跃进的惨败,毛领袖被迫退居二线,消灭汉文化的进程无形中停顿了下来,简化汉字迅速的普及开来。‘黨’为尚黑,改为尚兄,用心良苦。‘愛’将心去掉,用心良苦。爱领袖,恨敌人,是我们这一代人所接受的核心教育。并不真正认识汉字,认识的只不过是常用简化汉字,与标准化的官方语言。繁体字普遍感到陌生,更不用说领会字义了。过去老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进行系统传授,如今只不过是作为政治宣传的工具,汉字的存在意义不复存在,十去八九,沦为工具。

第一茬知青下乡后所经历的事,人们主要从马路新闻知道些真情,私下传播。主流总是一片大好,歌功颂德,似乎‘五七道路’这个新生事物绝对正确,革命人民热烈拥护,集体户一派大好。穿上画皮并不能掩盖住画皮下的疮痍满目,腐烂恶臭,几乎每家都有知青下乡,真相想掩盖也掩盖不了。社会主义大家庭本身就是个怪胎,蜜月期间中苏、中蒙、中朝之间根本不存在边境,都是一家人,无所谓。公有化集体经济本身就是个怪胎,各企事业之间与银行之间根本不存在所有制区别,贷借款就是白给,都是一家人,无所谓。农村社队都是集体所有制,上面一个令,就有可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土地归谁所有,无所谓。生产队也是同样,谁有权谁就说了算,都是集体的,无所谓。集体户最初也是如此,上面发了一年生活费,有一年供应粮,有劳动工具费用等,都是集体的,无所谓。每当户里吃细粮,吃白面饼,户员们都拿饼送给社员们,换个好人缘。户里工具社员们随便借,有借无还,齐家棚子里堆满了来自集体户的劳动工具。不拿白不拿,不送白不送,每个户员都极力联系群众,为日后打下群众基础。知青们的弱点与心理状态瞒不过社员们的眼睛,他们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姜队长到长春走访了所有知青家,所到之处家长们盛情款待,极力奉承,姜队长有些飘飘然。副队长是安大晃,过去是个二流子,游手好闲。中年之后才混上了媳妇,不怕得罪人。姜队长看中了这一点,提拔其为副队长。也杀到长春,胡吹一气,大饱口腹,其实他说啥也不算。不少社员也趁此机会来到长春,吃住在知青家里,成为贵客。刘家有五个女儿,刘大丫嫁给了光棍汉杨殿勇,日子过的并不好,生活艰难。杨殿勇个头小,但是很能干活,总憋着股劲想打个翻身仗。可是他就是个穷命,怎么挣扎也不管用。园田地种了烟叶,长的黑绿黑绿的,是上的烟筒油灰,烟叶劲头大,就是俗称的‘蛤蚂头’。早晚拼命的干,本指望能卖出个好价钱。没曾想忽然患上了大疮,主要是因为血里有毒,这一病就把家里全都糟光了,欠下一屁股债。自由市场遭到查禁,烟叶卖不出个好价钱。供销社收购价是每斤八角五分,而市场行价为一元五角,被逼无奈顶了粮量钱,总不能全家等着饿死。我挺佩服杨殿勇的刚强劲,对他印象很好。杨殿勇对我也是另眼相看,为人很是直爽。

老道、阿朋、会来安排住在刘家北炕,南炕是刘寡妇与四个女儿。两个儿子与知青一个炕,中间并无遮掩。当年秦国实行戎俗,就是如此,男女不分。商鞅变法,下令成龄子女必须分开,否责罪其父母。秦戎统一六国之后,沿袭商君之法。百代皆秦政,实行二千三百年,男女有别。毛领袖认为男女都一样,如今是新时代。进入新社会,贫困家庭普遍男女不分,也没那个条件,祖孙三代挤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所有创造的财富都用到世界革命伟大事业上了,舍小家,顾大家,要勇于牺牲奉献。这是稗子六队,虽说是农村,各户只有条件住一间土坯房,全家老少挤住在一起。老大刘福君成家之后住在东屋,家里必须给安排住房,否则没人给媳妇。刘寡妇对知青们很好,见知青们上山砍伐棉裤湿了半截,帮着在炭火上烘烤,老道对此始终念念不忘。

男知青们不习惯的是农村的男女无别,成年男女夜里睡觉大多光着身子,进入婚龄的刘家姐妹也不例外,半夜起来撒尿经常光着身子,习惯成自然,并非有意挑逗。老二刘福有也进入婚龄,睡觉时也是光着身子,半山区大多如此。大跃进期间,有的地方强制性命令妇女打赤膊,而在这儿不需要强迫。二十岁上下的成婚女子,抱个婴儿普遍前胸尽露,两个大奶子一览无遗,并无羞愧之感。气候转暖,有的贫困家庭妇女就打起了赤膊。安大晃媳妇就是那样,没超三十岁。每当我们路过,薛金城都会与其笑骂几句;‘剥狗剥半截,要剥就全都剥下来呀!’安妻也不住的回骂道;‘回去剥你老妹子去,剥你老兄弟媳妇去,东西屋还方便。’

在集体户到来的前一年,刘家百事不顺。刘三姐与一位人民子弟兵订有婚约,本指望男方能像薛老二那样,入党提干,通过婚姻来改变命运,男方家里也大吹大擂,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刘福君的媳妇是大队孟书记的亲姐姐,刘福有就被提拔为本队民兵连长,入了团。各队民兵连长大多是由大队直接任命,胡家公社是吉林省军区民兵活动的典型示范,红极一时。大队是民兵营长,公社是民兵团长,全县组成一个民兵师,时刻准备打仗。‘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每当春忙一过,就必须进行民兵训练,同样挣工分,由社员们负担。民兵连长以穿军装为荣,那位未婚夫连续送给刘福有三套新军装,是‘底确凉’,也就是涤纶布。刘福有穿在身上确实精神了许多,他长的短粗黑胖,是鱼鳞皮肤。

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男方家里张罗登记结婚,很是着急。刘家觉得不对劲,八成是这小子要回来了,回来就是个社员,没啥大出息。当初也没要什么财礼,全看那身军装呢。军装一脱不比杨殿勇强哪儿去,都是一个样。刘家不肯答应,准备悔婚。果然不出所料,男方复员回来,连党都没入上,纯粹是在蒙人呢。刘三姐说啥也不同意了,要家境没家境,要模样没模样,当初就没相中。几番纠缠之后,见婚事无望,男方就索要曾经送给刘福有的三套新军装钱,一套八十元。刘家愿意买三套新军装赔给他,说啥也不中。前两年就那个行价,二百四十元一分也不能少。别说二三百元,连二三十元刘家也是拿不出来。男方总上门讨要,一付无赖相,怎么商量也是不行。刘家只好设下鸿门宴,以恶制恶。喝了酒,吃了饭,留那位在北炕睡下,三姑娘是与全家女性住在南炕。半夜时分三姑娘喊叫了起来,埋伏在东屋的杨殿勇、刘福君一拥而出,刘福有也一跃而起,将正在地下的流氓分子当场拿获,据说曾经对三姑娘进行过性骚扰。威胁对方要扭送大队去,吓得那位撒腿就跑,再也不敢前来讹诈了。

齐老举大儿子齐兆贵嘴讨厌,被刘福有刺了一刀。公社韩公安前来将刘福有铐上,抓到公社学习班进行劳动改造。半年之后虽说回来,却成为灰色人物,剥夺政治权利二年。我们到来时,刘福有正在劳动改造,见人先笑后说话,显得很厚道。王大娘却对其评价不高,说刘福有过去可凶了,也曾经是积极分子。

老道与女户员商量换住,齐大姐坚决反对,只好作罢。集体户伙食房开在齐家,阿媛干活跟不上,只好留在户里做饭,心里并不平衡。失去了联系群众的机会,日后群众评议,肯定比不上别的女户员。知青供应粮仍旧是以苞米面为主,刚刚参加重体力劳动的知青们饭量格外的大,一顿能吃一斤粮,一气能喝下满满一大瓢水。齐家屋里有水井,我每天下工回来都喝满满一大瓢,吓得齐大娘以为我是有毛病。我是属龙的,就是缺不得水,干活就口渴。阿媛并不用心做饭,而是声称;‘让我做饭就是一锅大饼子,爱吃不吃,否则谁爱做谁做。’经常做的半生不熟,阿媛在家里并没做过饭,上面有姐姐。集体户没有菜吃,生产队做豆腐只局限于春节前后,也没那个条件。没有市场,都是各家自己种菜。知青的菜就是小米汤加盐,每天就知道出工,不知道安排生活。那些生活费究竟是怎么花的谁也不清楚,队里邢会计控制财权。户里也选出一位会计,红玉父母都是财会人员,红玉如同个大家闺秀,被姜队长指定为户里会计。别的户员也没那么多的心计,仅劳动工具就买了三茬,前两茬全部没了影,分到个人头上才不再丢失。老茂表面上似乎成熟,其实并不成熟,就是表面上穷装。作为户长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而且啥事也不与户员们商量,成为户里机密,帐目也不公开。队里总是没钱,其实知青安置费早都领出来了,队里主要是为了这一点,姜应文主动要求的安置集体户。这是个只有不到三十户的小村落,有五六十垧耕地,多半变成了黄土地。过去存在休耕期,耕作一年,休耕一年,保持土质肥沃。毛领袖不赞成这么做,而是提倡深翻密种,掠夺性耕作,可亩产万斤粮。报上多少数量的耕地,就征收多少耕地的征购粮。弃耕是犯下政治错误,哪怕赔本种,也不能让土地闲着。所以普遍亩产量很底,腐植土已经大多告竭。化肥极其稀少,只有大寨、小乡等学习样板保证供应,创造人间奇迹,别处永远也赶不上。我们下乡时,正处于‘学大寨、赶小乡’的高潮期,力争农业垮纲要,1980年基本上实现农业现代化,此目标周恩来向全世界庄严宣布。话是这么说,想买一辆拖拉机,得拿出吃奶的力气。仍旧是秦汉时期的老牛、铁犁、疙瘩套,无任何进步。秦始皇统一之后的中华大地,基本上陷于停顿状态。炎黄子孙日益丧失自由思维能力,关键在于来自专制主流方面的立法禁止。奴民们是禁止自由思维的,有伟大领袖代替奴民们思维就可以了。奴民们需要的是绝对服从,让你咋样就咋样,让你进阿房宫就进阿房宫,让你阉割就阉割。

东北人的好客是出了名的,从前外人到来,主人倾其所有待客,临别时仍有赠送。土人们有的以妻女陪寝待客,源自于夷俗,蛮夷之邦并不在意礼乐。野浴时男女不分,山间草野青年男女作爱寻欢不以为非,只要欢喜就行,两情相悦,与现代西方社会差不多。知青到来时,年还没有过完,刚刚过完正月十五。过去冬闲无事,‘打正月,闹二月,稀里糊涂过三月’,冬季是农民猫冬的季节。农业合作化打破了传统习惯,就连年节都不许过,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一社员们还得出工,拿镐头刨冻土,算是粪肥。牲畜也一冬不得闲,往地里送冻土,‘黄土换黑土,一亩顶两亩’。男知青跟车送粪,我跟的是姜万有赶的牛车。姜万有总在装大把,从不伸手装卸冻土块,只管赶大车。他赶哪辆牛车,哪辆牛车走的快。邢德贵当上生产队长,是二把手,总在称赞姜万有,总比别的牛车多拉一趟,姜万有对此很得意。姜万有喜欢与妇女们骂嘴,在村里走一路骂一路,遇到哪个骂哪个,以为调剂。齐大娘正在叫鸭子,‘鸭鸭鸭’的招呼。姜万有把脖一扬骂道;‘都在忙着农业学大寨呢,谁有工夫压你?’齐大娘自然不肯让步,与之对骂之间,牛车已是过去。齐大娘叫号让他回来,姜万有骂道;‘紧着说没工夫呢,你还来劲了。等有工夫的,好好压压你。’

我很快的就发现了姜万有赶车快的秘密,姜万友在袖子里藏了一把锥子,把牛屁股扎得直出血,马上抹去。在车上准备了木棒子,进地里时拿棒子死命的打,有一头老牛肋骨被打折三根,无人知晓。这头老牛还继续役使,后来倒地不起,杀了吃肉。分肉时才发现早已断了三根肋骨,不知道是哪个车老板干的损事,我知道肯定是姜万有。我有些惧怕姜万有,刚刚参加队里劳动,必须表现得好一些,不敢多言多语。全村都能套上亲戚,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一得罪就是一大片,为了集体的事犯不上。私宰耕牛是违法之事,社员们很高兴,死牛与活牛一个价,正好吃牛肉。上山拉石头时,有块大石头我勉强捧起来,往牛车上放时落在地上,险些砸了脚,姜万有见了也有点害怕,我也是后怕。一立方石头送到公社粮库,可换九元钱。一车可运两立方,来回不到四十里,队里是需要这个钱的。装冻土时经常后重前轻,我就坐在前面压车。被扎了屁股的老牛斜眼瞅我,其实我挺冤枉。中午经过牛群时,被老牛狠狠的踢了一脚,疼了好几天,老牛当时的眼色我至今记忆犹新。被姜万有扎过屁股的老牛不止三五头,姜万有认为;这些牲畜就得打,不打不行,用不着可怜它们。

一头母牛不能干活了,曾经生下过不少小牛,都已经长成大牛。宰杀母牛的那一日,母牛一阵阵哀鸣,眼中落泪,令人看了心酸。牛群正在山上放牧,听到叫声飞奔而来,将前来杀牛的两个回回团团围住,向其进攻,吓得回回们躲进了草棚里。队长找来几个人,用棍棒驱赶牛群,将老母牛弄进草棚里用铡刀切下脑袋,才算是把牛杀了。牛马是通人性的,曾有一个车老板下新开岭时,车闸皮带突然断裂,将他闪跌于地。辕马以口叼着车老板直至坡下,救了他一命,善有善报。牛马一到晚间,自动加快脚步,也是急着早些休息,能吃上草料,不须驱赶,认识回去的路。据说坑杀数十万降卒的秦将白起,死后天地不收,阴魂不散,祸害人间,人们为其建了白起庙,供其血食,以免祸灾。此类淫鬼称为‘五通神’只能行祸,不能施福。汉代拆毁全部这类淫祠,断了血食。白起阴魂难以为继,化为白牛又遭天打五雷轰。生前之威猛,与死后之凄惨,形成鲜明的对比。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善恶之报只争早晚。

社员们分别请知青到家吃饭,不一定有啥企图,或是功利性,只不过是一种民俗,东北的好客习俗。土人将好客习俗传给了流民们,扎下根的流民又热情款待来自家乡的殖民者;殖民者们成为土地与矿山的拥有者,又热情款待后来的流氓们。东北地大物博,好客有了条件,食物从未缺少。新中国建立后,生活日益艰难,有些人家想好客也不具备条件了。请知青吃饭的都是些过的较好的人家,通常有一两家相请,并不争夺知青们,知道是谁家的客人。首先请我去家里吃饭的是于学东,他是于希凯的长子,于老凯的长孙。老少三代仍旧挤住于过去的两间低矮土坯房里,房子已经不行了。这还是于老凯在三十年代初刚来时盖的,当时这道沟只有他一户人家。1962年在保定教学的于希凯被学校精减下来,回乡参加农业劳动。主要因为其父有历史问题,不适合教书育人。于希凯脸上有麻子,当时已有了三儿、两女,于妻只好跟着来到了稗子六队,从城市来到农村。那时候城里也是吃不饱,与农村没太大区别,于妻也就认了。此后城乡差别越来越大,于妻的心理越来越不平衡,人比人得死。每逢于妻闹将起来,于老凯、于希凯都得哄着来,公婆成了罪魁祸首,于老凯也是没有办法。

贫困夫妻百事哀,于希凯刚来时学着赶牛车,啥活都干。毕竟不是个干活的料,虽说受过高等教育,在生产队里可是啥用也没有。人必须学会适应环境,于希凯为了一家老小,曲意逢迎社队领导,被聘为小学老师,不在编制之内,年终分配按大队干部标准。这样的收入在农村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于希凯也很知足,受到了社员们的尊敬,称为于老师,穿上了整齐的教师衣服。于学东随其父亲,学习成绩很好,是有可能考上大学的。文革运动打碎了一切,于学东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与普通社员没啥区别。于学东见了知青感到很亲热,他也是从城里来的,只不过是早了几年,不算知青。但他对自己的出身还是很看重的,曾经是大城市的人,不愿意被知青们看作屯老二。首届知青的优越感是显而易见的,瞧不起农村人,以城里人自傲。大城市来的知青,又瞧不起中小城市下乡的知青,等级制无所不在。新下乡的知青瞧不起老知青,他们已经是过去式,没有回城的可能性。于学东与我一见如故,大概与家庭背景有关,有过大体相近的心路坎坷。于老凯表示;儿孙们与外人交往,家里并不反对。社员们各家都备有干菜、冬储菜、咸菜等,吃的是大黄米饭,拌的是猪油、糖。我吃的后来很恶心,大概吃的过多,全吐了出来。于学东跟姜在民关系好,姜在民的父亲姜应芳,与姜应文是亲兄弟,只有哥俩在农村。姜应芳是老大,娶的是老刘家姑娘。老二、老三、老五都在长春,姜应文排行老四。动员参军时,邢家兄弟都装病不去,姜应芳熬不住火炕,屁股动了一下,被妇女们拉出来戴上大红花,就加入革命队伍,南征北战。并没打过什么仗,大概是伙头军,从没听其夸耀过。

革命取得胜利,论功行赏,姜应芳因功任命为县供销社主任,为党支部书记。无论‘镇反’还是‘三反’、‘五反’,包括反右运动在内,姜应芳总是工作能力不足,跟不上形势,缺乏阶级斗争观念。组织上没法子,只好将其下放到胡家公社供销社当主任。都是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上行下效,没过多少日子,就被以工作能力不足下放到大队供销社。接下来还是工作能力不足,主要是缺少政治头脑,又下放到生产队当生产组长。社员们认为他还是工作能力不足,再下放就是普通社员了。主要是没文化,连整人都不会,就是个大老粗。不管是六亿人民还是八亿人民,哪怕是十三亿,还是不管用,全是分母。只有毛领袖一人是分子,分子绝对不能太多,一多就乱。分母多几亿少几亿都无所谓,毛领袖总嫌人口太多,留下三亿就足够了,分子可只能有一个。姜应文与乃兄可是大不相同,是想成为小毛领袖——稗子六队唯一的分子的。大哥被弄下来时他年纪还小,总在为大哥打抱不平;都是革命工作,那些大干部怎么不回家当农民?

有红色家庭背景,四叔又是政治队长,姜在民就成为队里的政治新星。对于知青的到来,姜在民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整日里与阿朋学唱外国民歌,以及过去的中国民歌,感到很自豪。姜在民是团员积极分子,队里团活动与民兵活动,骨干核心人物就是姜在民。起初姜在民也对我很亲热,后来则有所变化。阿朋对我存有敌意,而我的家庭背景是无法隐瞒的。姜在民自然选择了阿朋、老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切都在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我却浑然不知。

下乡的头一夜我没有入睡,并非因为换了新环境,而是由于太静,静得我难以入睡。我们早已习惯了整夜过往的有轨电车声,与街上的杂乱声,一静下来反而睡不着觉。炕上的跳蚤很快的将每个知青叮得全身是包,主要是水土不服,叮一下就是个粉色大包,腰部一连串全是大包。直到半年之后才渐渐不起大包了,先是变成小红包,后来顶多是个红点,也就习惯成自然了。70年3月8日后夜,我悲从中来,严重思乡,哽咽着求王大娘点起油灯,写下《晓前有感》;

 

春别春,强悲为欢,泪倒流,谁测惜别情。漫步乡土,目凝兄,心尚自慰;留得青山常秀色,何时相逢不相宜?父霜鬓,母额纹,病皆缠身。谁卜它日,碧海波滚,乱云狂翻,岂胜今日心。独奏思乡曲,悲切双泪淋。相隔数百里,日胜一秋春。寐会父,似惊心。寐见母,泪纵横。相语无几,眠意渐消暗叹息,亦悔相辞,未现真意情。春来迟,漫山雪未融。放目数里,江山何止一处新。随潮涌,谁料复效塞翁失马?万事勿焦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朝踏雪,暮践泥,相别相见各几期。方离父母心皆此,袖风无颜回长春。

 

哥哥冬天在家,棉裤等早已滚包,母亲为他重新做一遍,没有回去。12日接到我的去信,很快的复了信,附《夜前有感》[旭答岩];

 

春来冬辞去,猛抬头,白皑皑,残雪压树枝,春风吹碎絮。故土何足恋,春城无所惜。山村野芳香,更兼泥土清新气。父母病缠身,予卜已先知。待明日,无挂无牵病痊愈。莫忧愁,莫悲泣;思过去,想昔时。眉愁面郁郁,慈颜隔咫尺。春来早,融雪滴,泪水化春雨,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语。春风颓然无声息,鸟雀止叽叽。众芳诸草含春泪,何凄凄。转眼又一载,花香鸟语露春意。春虽迟,百卉争艳,已会齐。世间多少新奇景,人间多少离别事,花落自重开,何时团聚不相宜?昂首踏雪,阔步践泥,云端山峰傲佇立。[73,3,12,晚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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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

回复 明月城 2013-2-11 17:04
ImYoona: 新年快乐!
看你说"今天是正月初一",这个系列是你新写的吗?可里面好多事我印象中以前读过。不知你提到过的在香港出书有没有进展? ...
随写随发,出书之事留待以后,尚是寒冬.
回复 ImYoona 2013-2-10 20:18
新年快乐!
看你说"今天是正月初一",这个系列是你新写的吗?可里面好多事我印象中以前读过。不知你提到过的在香港出书有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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