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思想只能出自知识群体,绝非工农兵
老张家五代贫农,是地地道道的红五类。老张太太在街道上当了几十年的街道干部,思想进步,与英雄刘文俊的母亲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开会,讲心得体会,忆苦思甜。老张太太年青守寡,就老张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对她并不好,脾气暴躁。老张与我很亲近,总说与我是两个身子一个脑袋,我咋想他就咋想,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张生有二儿三女,长相都不错。如今老张太太九十多岁,老张七十多岁,儿女们也都四五十岁以上了,有的也成了爷爷、奶奶。老张太太这一脉就繁衍了一二十户,三四十口人,算是大户了。就是家风不正,尽管是工农兵之家。
张大小长相斯文,却是个唯利是图之人,为抢房子把亲爹好顿打,儿子取得了胜利,老张已是衰老的病虎。老张只不过是个老工人,无权无势,儿女们很是瞧不起。二儿媳妇动不动就在外面破口大骂,也不管是半夜还是后半夜,只要与丈夫打架就过来大骂公婆全家。二儿子是个赘婿,老丈人是个当官的,所以女儿也是骄横无比。每当二儿媳妇登门大骂,张家都是大气不敢出,平时的厉害劲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会欺负邻居。张二小动不动就被媳妇赶出家门,啥时候让他回去,马上如同遇到大赦一般,亏他还参过军。
大女儿嫁给了农民,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女儿中学毕业之后,就在家里闲逛,找不到工作。因为卖淫被抓了几次,脑袋给打坏了,有些不精明。家里管不住,也操不起这份心,就将其嫁到了农村,照样生儿育女,而且超生。二女儿长的最漂亮,中学毕业之后也是找不上工作,报名费花了无数,都是骗钱的,招工单位就是为了骗取报名费。用人的地方极少,都人满为患。广东来长春招工,说的是天花乱坠,张二丫报了名,正在念书的张三丫也报了名。考试与面试双双通过,全家都挺高兴。二丫正不愿意在家里住,总埋怨家庭不好,爹妈都是无知之人。她就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家,在外地成家,逢年过节带孩子回来探亲,还挺好的。
那是八十年代末,先进的南方,落后的北方,谁也没往歪处想。过了七八个月姐妹逃了回来,对外啥也不说,也没法说。此后就是破罐子破摔,在长春下海卖身了。老张太太对此极其反感,总是在骂,被孙女用筷子把手腕子都打破了,出去向我诉苦。我责怪老张太太没教育好老张,谬种流传,老张太太并不承认。她确实教育儿孙们要以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没少给儿孙们讲革命故事,进行革命传统教育,还是不行。老张太太归咎于当前社会,是资产阶级复辟了,是走了修正主义,毛主席要是活着就好了。
二女儿与同楼的李阿平搞上了,阿平媳妇多次登门大骂,张二丫理亏,不敢出声。阿平抓住媳妇红杏出墙的把柄,非要离婚不可,倒底与张二丫搬在一起,把房子给换了,免得听闲话。张三丫嫁给了一个警察,能有四五十岁了,也是没办法。儿女们也经常回来,往往是遇到困难才回来,各家都有难唱曲。张家并不缺钱,缺的是德。张二丫对于跟了李阿平也觉得脸上无光,都是被逼无奈。
张家无论老少都很无知,从不看书,就是普通工农兵家庭,与平常人家没啥两样。表面上也都道貌岸然,动不动就弘扬毛泽东思想,宣称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等等。就是极端自利,老少没啥两样,一代不如一代。老张太太与老张毕竟有信仰,信奉毛泽东思想,儿孙们连信仰都没有了。老张太太与老张总怀念文化大革命年代,工人领导一切。老张当过工宣队,连大学教授都得接受老张的教诲,认真改造思想,改造灵魂。虽说物质上奇缺,精神上还是很富有的。批斗资产阶级‘破鞋’时,老张脱下恶臭的胶鞋,特别挂在‘破鞋’的鼻子下面,觉得格外得意。漂亮女人自己得不着,也得好好的糟蹋糟蹋,可以得到恶性的满足。
老张的孙子也中学毕业了,考不上大学,就报了警校,毕业之后当了协警,专门打人。上门求助老张的人也多了起来,送钱托人也得找到门路,老张也从中弄了不少钱,经手三分肥。逢年过节连食品都不用买,啥都不缺,这就是权力。警察、税务、工商成为强势群体,张家兴旺发达了,今非昔比。老张太太仍旧很精神,老张也富态了。于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啥人都骂。‘现在没好人,没好人,我也不是啥好人。’老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儿孙们并不认为自己有啥不对的,认为他们做的没错,就是这么个社会。现在的事说不清,我也懒得与老张争论那些,说了他也不懂,总是走不出毛泽东思想,总拿毛泽东思想分析一切,认识一切。谁若是反对毛主席,老张肯定会虎威大发,谁能惹得起?
市侩理论大行其道,就是讲究实际。老张也行贿送礼,承包工程,不花钱谁帮你办事?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人际关系比啥都重要。只要把权力整明白了,一通百通,权力决定一切。老张也骂贪官,也反腐败,可是有机会也不会放过。理论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可不能被那些给束缚住,还得结合实际。老张的精神生活主要是看电视,不爱打麻将,怕输。喜欢评论国际大事,总在发表高见,并不怕打仗,中国人多。一面大骂日本与美国,一面想方设法让孙子、孙女前往那些国家,为的是接受现代化教育。二媳妇有钱,有的是钱,准备培养出一个博士来,也许回国,也许在外国发展。在老张家的四代人身上,我认为先进思想只能出自知识群体,绝非工农兵。老张家可是根红苗壮,无产阶级专政的主要依靠对象,我可不想被他们当汉奸杀死,还是废话少说,说了也没啥用。只要反对毛主席的就是汉奸,这个衡量标准倒是很容易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