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雪灾和中国特色


纽约三天前降了一场十五寸，也就是尺半深的雪。哎哟，不得了了，所有公交系统瘫痪，包括公交车，地铁，和通勤火车，全都没有，四千多户断电，没人收垃圾，没人送信，连救护车都没有，很像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的气象。皇后区克罗纳街道有个女的发病，叫救护车。救护车说，车子开不进去。结果家属眼睁睁看着病人完了，瞳孔扩散了，不眨么眼儿了。


这种情况维持了两天，号称雪灾，要宣布紧急状态，申请联邦救灾补助。今天第三天，公交通了，但远未达正常水平。昨晚纽约一号电视台报道，布鲁克林区的十几辆运货卡车陷在雪里达四十八小时之久，仍无人相助，画面上车轮猛转，车不动，不是完全不动，是不往前动，光扭屁股。


尺半深的雪，好严重耶。我在哈尔滨住过，很多地方冬天就没见过地面，就在雪上走，雪上开车，雪上过日子。尺半深，多少？哈尔滨人根本没听懂。我更多在北京住过，尺半深的雪不算小，埋汰一天半天也就差不多了，最起码地铁不会不通，北京人心说，外面下雪关地铁什么事？哪儿焊哪儿呀这是。


同样尺半雪，下在不同城市，结果就不一样。这显然和雪无关，只和生活方式相关。纽约是美国生活方式集大成者，这种生活方式在处理尺半雪时显然效率不彰。彭勃市长回答市民责难时说，咱这疙瘩吧，一共四千扫雪工，兄弟我可是都派上去了，所有设备车辆也用上了，闹到这步田地跟我没啥关系，纯属自然灾害，非人力可为，叫谁来也不行。


真的叫谁来也不行？纽约一号电视台采访市民如何看待纽约市政府在本次救灾中的表现时，一位来自中国的移民老兄说，我不明白介事为嘛这么难？干嘛不叫各街道分片包干儿，男女老少齐上阵，一会儿不就完事了吗，有嘛呀。听着像天津人。估计这位老兄刚到此地不久，未必了解纽约情况。纽约这地方压根儿就没有街道这层组织，各扫门前雪，余下的等政府有关部门处理。在这儿可没有男女老少齐上阵这么一说，人家问，我上阵，谁付钱呀，我不能白干吧？退一万步，我上阵干好了还行，干坏了算谁的？你等他他等你，尺半雪等成了灾难。


同样事在中国称不上灾难，因为中国有各层守望相助的组织形式，有上下五千年形成的救急不救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集体主义传统，有自己动手不等不靠的生活习惯。这都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精髓。中国人多，灾难也多，这跟任何国家都不同。而我们的生活是从这个基础上建立的，这个基础也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特色。有个国内的朋友来电话，听说你们闹雪灾，咋样啦，没把你小子埋起来？没有，尺半雪哪够埋我的。多高？尺半。嗨，闹啥闹，这点雪就这个闹法，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那依你呢？依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纽约市长，就带人下去，走街串巷把大家动员起来，各级往下布置，再把所有武警调来，大学生上街，帮助群众扫雪，把整个城市动员起来，北京两千万人，一人一铲子，这点雪它未必够铲的。


他说的比那个天津人还具体，很自然，也很豪迈，只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出来罢了。真正的坚强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真正的优秀自己都感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