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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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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我的故乡在北方,从我出生到出嫁,我的家经历了同一个院落、先后两套房子的历史。
跟随我记忆的老房子,有两座。第一座建于我出生前,究竟何时,我并不知晓,只是在那里,我度过了儿时八年的光阴。
那座老房子有着那个年代北方房子的传统特色,很低矮(为的是保暖),主要由石头和泥土沙子混做(因为当时经济条件差)。房子南北朝向,侧面看,房顶是拱形,这样是便于下雨的时候,前后房沿流水,减少因淤水房子漏的可能。
房子总分两间,一间靠东,为厨房,房子的正门朝南开在厨房这一间,厨房是我们从外面回到起居室的必经之路。厨房里搭建有一个灶台。紧挨着灶台就是一面墙,中间留有一扇门,门的西边是比较大的一间,就是我们的起居室。室内朝南开有四扇窗户。窗框都是杨木质的。整扇窗户是上下分合式。上一半的窗户掀开拉平,然后用屋顶下来的钩子钩住窗沿,上一半的窗户就算完全打开了。下一半窗户可以从外框卸下来。小时候我也有顽皮的时候,把窗户当门,从那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多少次。紧靠窗户的是一条长炕。炕的东边和灶台隔墙相连。灶膛里柴禾燃尽的烟从炕洞经过,这样炕就热了。冬天的北方就是这样取暖。炕的最西端还搭建了个格子,作为地瓜仓。怕的是冬天冷的时候,地瓜地方没地方避寒,冻坏了身体。
房子屋顶的檩子和椽子都是杨木质的,上面的席子是用高粱秸铺就的,外面再用一层泥土封住,这就是房顶了。那时候几乎每年临过年的时候,家里都要用废旧的报纸,把房子四周的内墙和屋顶糊一下,似乎是新年新气象,看起来美观些,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暖。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可能用白纸糊,但是我们家从来没买得起那些白纸,甚至有时候,屋顶的报纸都破了漏了,也没有重新糊一下,因为旧报纸在当时来说也是稀缺的,也要花钱去买。但是,就是因为屋顶报纸的漏洞,我有着儿时别有的快乐回忆。那时,总在我莫名哭闹的时候,发现从屋顶掉糖果。天真的我,就以为那糖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糖果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是多大的惊喜和诱惑啊。后来大了才慢慢知道,那是外婆的精心布局。是外婆来我家的时候,把带给我们的糖悄悄藏到破漏的屋顶上面,当我们不小心碰着屋顶,有了震动的时候,那糖果就掉下来了。那种快乐和惊喜,一直陪伴到我上小学。甚至更大些的时候,当我回忆起那些事,还是感觉无比温馨。
就是在这样一所破旧的老房子里,我渡过了儿时的光阴。86年的时候,家里还是没什么积蓄,可是老房子实在是有点太破了,在邻居的鼓动之下,父亲终于下了重建的决心。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阴雨天,远房的姨夫率先帮父亲撕掉了屋顶已经破漏的报纸糊棚。至此,老房子结束了它默默无闻的一生,它的一切,从此只在我们的回忆里出现。
86年秋天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新房子。但它只是那个时候的新房子,后来又成为我记忆里的第二所老房子。这个房子是在原来的老房子的位置建起来的,但面积要大一些,房子也比从前高一些,宽敞一些,暖和一些。
这个房子是用石头、红砖和水泥做成的,依然南北朝向。侧面看房顶,依然是有小拱。房子总分3间。东一侧的一小间,是卧室;中一侧的一小间是厨房;西一侧的一大间还是卧室。正门朝南,开在厨房这一间。灶台和火炕,还是延续以往的方式。每个房间的南北都配有窗户。窗户不再是上下分合式,而是左右对开。窗户框是用松木做的,结实了不少。屋地是水泥地面。屋顶的席子不再是高粱秸做的了,而是芦苇编的。整个房子较之从前的那个老房子,有很大的进步,算是80年代当地房子的代表。
那时,我们都很喜欢这个新房子,喜欢它的宽敞明亮,喜欢它的冬暖夏凉。妈妈总和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总觉得咱家这个房子要比别人家的敞亮些,你看隔壁你表哥家的,也这么大的房子,进他家就觉得发暗。对此,我和妈妈有一样的感觉。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一放学回来,我就伏在家里的炕上或窗台上写作业(那时候条件差,家里没书桌)。这一写就是9年。后来上高中住校了,可每次节假日,还是要回到这个房子,因为这里是家,有我熟悉的味道。
后来,两个哥哥相继在这所房子里结婚生子。我也是从这所老房子走完小学到研究生的历程。甚至是我女儿出生后半岁到一岁半的时光,也是在这所老房子里度过的。那里留下了我女儿从爬来爬去到跑来跑去的身影。
时光流逝,风雨侵蚀了新房子的容颜。它也变旧变老了,也成了老房子。窗户松了,有的像要散架子一样。松木檩子颜色也变深了,而且有了些许裂痕。房子的外墙的砖,也间或掉了碴子。水泥墙面也偶有裂缝。屋内的的水泥地面也早已磨的粗糙。所有的迹象都昭示着它已然变老。但它依然以它的无畏,给予我们最大的呵护。
2010年的春天,二哥问我说:“房子破了,你赞成重建吗?”我说:“赞成!”
那年5月中旬的时候,我离开老家,离开了这所老房子。9月中旬的时候,我从外地返回,却已然见不到老房子的容貌,只是拨地而起一座比老房子更高、更大、更漂亮的新房子。我忽然有种什么东西轰塌破碎的感觉,总觉得好像缺失了什么。那松动的窗框,那有些斑驳了的外墙,从此,我都用指尖无法触及得到。那些在房子里所经历过的生活,再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从此只能在我们的记忆里出现。想着想着,泪水竟然悄悄涌进眼角。
我两岁的女儿,全然体会不到妈妈所感受到的变化,她只是对舅舅的新房,喜爱有加。十三岁的小侄儿,也全不理会这些,和两岁的小表妹房子内外的奔跑。可我懂得,终有一天,这个新房子也会成为侄儿记忆里的老房子。所有关于现在这个新房子的快乐温馨,也会在未来的某天定格,成为侄儿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