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女孩睡着了

　　 牵着儿子的小手正走着，蓦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披盖着一件已经旧了的花衣服，许多人的脚从她眼前匆匆走过。儿子分明看到了小女孩，脚步迟缓起来，不眨眼地看着她，充满了好奇，但他没有问什么。在他看来，这可能只是一个睡着了的小姐姐，至于躺在地上与躺在床上有什么不同，他并不太明白。但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飞快地掠过两个字：命运。小女孩以这种方式无情地把她命运的底牌向你展示，让你一下子洞悉到了她的未来，我一下子想到了她的家人、父母及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永远与这街头静卧有解不开的联系。
      但她的确睡着了，沾着灰尘的小脸甚至很安宁。我为她不可知未来的种种忧思，忽然被她脸上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吹散了。看来，命运之于她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可怕。瞧她睡得那么香甜，分明已经在享受命运对她的恩赐了。而她在饥肠辘辘之后饱餐一顿的快乐与幸福也非饱食终日的孩子们所能体会。假如有一天她成为丐帮女头领，那种荣耀与尊严更非平常人所能领会。
      命运残酷而平等。它在剥夺了小女孩床上安眠的同时，却又给了她与大地同呼吸、迎蓝天看白云的惬意与自在。而此时，许多人包括像我一样的廉价的怜悯与同情又显得多么可笑和多余。
      当你把一枚硬币放在她面前时，别奢望她会多么感激你。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有时甚至与良心无关，不过是闪念之中一个偶然举动或者下意识。而在小女孩看来，她并不欠你什么，这是她的谋生之路。她付出她的尊严，你付出你的良心，你们是平等的交换。她所能做的是尽量把命运残酷的一面展示给世人，她所要交换的首先不是钱财而是人们在命运面前良心颤动的次数和程度。仅此而已。
      倘若你心如磐石，意志坚定，完全可以走过她——不必回头。当你走过她，总忍不住把手伸向自己的钱袋，那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心肠软弱容易被左右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你会用卑劣的手段在另一个场合巧取豪夺。
      小女孩的命运裸露在大街上，但更多人的命运却潜藏在华丽的衣裙后面。那些匆匆而过的人们，那些把大大小小硬币放在小女孩面前的人们，他们的幸福和快乐真的比小女孩多多少吗？在幸福和快乐面前，乞丐和富翁一样平等。谁能拥有幸福多一些，全在于一颗善于感受并易于满足的心灵。
      牵着儿子的手往前走，又一个小女孩卧在脚前，我不禁回头看了看，她们很可能是一起的。瞧她们睡得多香啊，那么多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吵醒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