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风景

       一个寻常午后，在商场看到了一对手牵手的老夫妻，俩人大约都七十多岁了，最先看到的是他们的背影：老婆婆身穿大红的马甲、浅红的毛衣、深红的靴子，这样的打扮即使在时装林立中也显得很新潮。

       他们的特别引得售货员频频注目。老大爷一手拿着老婆婆外套，一手牵着老婆婆，他们缓慢走着，低语着，好像刚试过了衣服，老婆婆乖乖听着，很柔顺的样子。等我走近，他们忽然一回头，我吃惊地发现，老婆婆的眼睛是瞎的，老大爷的一条腿一瘸一拐！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悲伤，好像一副美丽图景突然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碎片！但我完全是庸人自扰。老婆婆的神情是安逸自若的，一丝红润在白皙的脸上隐现，甚至有几分妩媚；老大爷的眼睛是灵活的，闪着亮光，一跳一跳的动作很有弹性，完全是年轻人的神情和感觉，好像在丛林中奔跑的野兔。

      接着，我几乎被一个谜语迷住了：老婆婆看不见，衣服肯定是穿给老大爷看的，那么一身的红色也是老大爷喜欢的了；老大爷给老婆婆买衣服，其实是买给自己欣赏的，喜欢红色的老大爷心也一定是热烈的，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老大爷喜欢什么，老婆婆就穿什么，完全是“女为悦己者容”，老婆婆的心也是年轻的，轻盈的，甚至痴情的，要不，怎会跟着老大爷走好远的路，又爬到三楼，来到这完全陌生的世界，艰难寻找让老大爷喜欢的衣服？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举动，不亚于在丛林中艰难寻找食物的狮子。但他们的表情是从容的，自如的，他们似乎更是在享受一个过程，享受一种相亲相爱的表达。他们走过了中老年服装区，来到少女装前，老大爷才意识到这里更不合适，又牵着老婆婆的手慢慢往回走。

        他们的背影就像一幅画儿，一高一低，一动一静，在色彩缤纷的现代时尚中别有一番淡泊和宁静。他们不依赖任何外在而自在，瞧瞧老大爷，一往深情的目光还是那么干净透彻，老婆婆羞怯的神情别有一种韵味和美丽。似乎时光静止在初相遇。似乎残疾成就了他们的爱情：老婆婆是老大爷心中最美丽的风景，他要把她装饰起来，慢慢欣赏；老大爷是老婆婆的全部依赖，她放心地把手放在他手里，由他装点，由他打扮，他喜欢的也是她喜欢的，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是她的眼睛和拐杖，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这么两个人，在现代时尚中登场，让所有华丽和虚浮都黯然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