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房间的时候,随手拉开抽屉,纤儿的那本日记又映入眼帘,打开了又象每次一样无法再轻易放下。
好友纤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儿了。每次从校园操场经过,她矫捷如燕的身影总是吸引众多的目光。靠近了她,会看见迎着和暖的阳光,她红润、精致的脸上一层柔细的绒毛象层香雾似的,让她看上去如树枝上的苹果般新鲜、甜美而健康。
在我的记忆里,纤儿永远是三好学生,而且人缘极好。
高二期末考试前后,纤儿突然就不来上学了,我们几个约好了去她家看望她,从她父母那里才知道她得了可怕的不治之症-癌症。
没人会相信原先那么健康活泼的纤儿会得这样的病!十六、七岁的豆蔻花季被这样的折磨着,实在是件残忍的事情。周围的人都向她瞒着病情,每次去她家我都被告之不要向她提及她的病情。
我们每次去看她都应她的要求将她拉下的课后作业告诉她,一开始她还有精力同我们一起学习,慢慢的她的精力就明显不济了。
有一天再去看她,她象新疆女人一样用花头巾裹着头,那双大眼显得更大了,同去的粉儿还非要让纤拿掉头巾,我看纤儿都急得快哭了,我知道纤儿一定是化疗做得没头发了,就瞪起眼睛冲着粉儿发了一通!
几个月后,再去看纤儿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她家而是在医院的重护室了,我的眼睛已经不敢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那天她把我叫到她的床前,惨白枯瘦的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日记本交给我,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留着,有机会一定给他看!”
几天后,收发室的陈大爷叫我到门房接电话,原来是上大学的二哥,他要我当天无论如何要替他看望一下纤儿。
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没有当天去看纤儿,等我隔天再次去医院的时候,纤儿的那张床上已经躺着另外的病人了,她走了。
我的眼泪就那么刷地下来了,一个人不敢去太平间,就在外面等着,希望等到纤儿的家人。
那是春夏杨柳飞絮的日子,我却觉得昏暗、冰冷和沉重,我的身体和精神一下子缺失了许多,居然也大病了一场!
养病中的一天,我打开纤儿的日记本,读了就放不下了,纤儿她复活了,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分享着她的甜蜜。
二哥和纤儿的朦胧之恋就这样展现在我的眼前,尽管没有二哥的只言片语,但纤儿记录的是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的爱情。
对二哥的回忆支撑着纤儿生命的最后一程,纤儿用日记那么完美地保存了二哥的一颦一笑。我信手翻开一页都是少女的真情表白:
“知道你也是喜欢紫藤花的,所以知道你在你书包里发现它不会将它丢弃,我攒了很多,干了就用它洗头,我们接力换棒时,你会闻见的。”
“大凡有情怀的人是不必言明的,如果我明白你了,你自然不会曲解我,我已经试过三次了,我们总是同一天换同色的运动衣,真是上天有眼啊!”
“今天我们终于搭上话了!你的声音也那么好听,和我想象的一样!我怎么那么傻,想说的都被粉儿抢先了,你不会觉得我太迟钝吧!”
“请允许我唤你作亲爱的,我知道我来日无多,你的来信我都已经烧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有存在的形式的,他们都刻在我的心田之中。我知道我的躯体在不远的某日也会成为一袅轻烟,回想有你在我短暂的生命里出现是我今生来到这个世上最大的喜悦!不知道许多年后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叫纤儿的女孩,我不知道该怪罪谁非要让我早早离开你,我恨!”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会记得我吗?如果会的话,就当我去了另一个相对的时空,我们还会见面,物理课不是讲了吗,这个宇宙什么都是无限的,我想死亡是生存的另一番模式吧,我真是希望是这样呀,我真的不想死!我是被你迷倒的,把我当成是那颗紫藤吧!千万别来看我,我不想吓着人,尤其是你。”
“亲爱的,快来看我一眼吧,我马上就会疼死的。。。”
多少年过去了,生活给了我无数个如果和比如,不变的是纤儿的那本日记。对于感情,我依然怀念用笔写的那些肉麻的盖着邮戳的情书,怀念被人驮在自行车上相互依偎的感觉,贪恋五分钱一只你一口我一口的豆沙冰棍儿,贪恋夕阳西下两人依依不舍分离幸福的迷离眼神,对此,我都有幸曾憧憬、有幸曾情不自禁,可惜这一切对纤儿只是幻想而已,如今二哥也已西去,他们真的会在那边相见吗?如果不是纤儿的夭折,她和二哥会是很恩爱的一对,二哥的生命也不会那么早逝,我真的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