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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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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我五岁时父母把我留在外婆家里,他们去美国留学。三十四年后我才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母亲(她回国探亲),又隔了七年我才见到了我的父亲。没有人象我一样从小惦念着父亲母亲,这种惦念像一条虫,一天到晚啃嗤着我的心,伴着我由一个孩子长成大人......
我成人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是在1989年。那时我父亲已得了癌症。当我踏进父亲家门时,父亲坐在靠椅里等着我,他十分虚弱,说话声很低,轻轻地把我拢在怀里。我触到了他的稀疏的头发,几十年的翘首企盼就在这样的时刻实现,实在是很残酷的!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机会了!
父亲年轻时很帅,个子高高的。我记得在母亲生日时父亲端着一个大蛋糕,为母亲唱生日歌。父亲和母亲一辈子相爱 。母亲常在人前吹嘘。父亲在给我的信中也提到他们是“一见钟情”的。他们的恋爱故事很有趣。那时他们一同在清华大学求学,有一天,他们同在图书馆里看书,父亲忘带了英文字典,就向我母亲借,这一借就久久不还。母亲惦着她的字典,日久就惦着那借字典的人了。
父亲给我写过很多信,优美的字迹,委婉的语言,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最亲切的读本 。 他说“唯医学能救人而无求于人” “象我与你母亲,做图书馆和教书,都是寄人篱下。”他希望我学医,却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学医。他还细细地告诉我我的祖父祖母的情形。对于在美国出生的我的弟弟妹妹,他都一一有一番评价。我的不会讲中国话的妹妹告诉我,父亲常常骂她,她还记得一句就是“滚出去!”,不知是什么意思。我知道那是因为妹妹小时不听话。父亲曾在信中写道:“此地是圣诞节,家家欢庆,唯我们家“遍插茱萸少一人“!父亲看了我寄给他的照片时写道“酷似吾家儿女。”又看到我当时的男朋友,即我现在的丈夫的照片时写道:“不似吾当年之鲁钝。”(就是这些跟父亲的信件来往使我有了“里通外国”的罪名)。1982年我母亲回国时带来父亲托她带给我的一本英文版的“战争与和平'。
父亲去世时我正在中国,我在出版社上班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了母亲的哭声。我为父亲写了一点纪念的文字,其中我借用了杜甫的诗句:“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父亲是忧郁的,而母亲却乐观开朗,从未有过什么忧愁。而当父亲去世后,母亲再也不似从前了。母亲说她有好几年没有过圣诞节了,我来的那年才又开始过圣诞节,其中有多少难言的忧愁!她没有女朋友,父亲是她的唯一。
我移居美国后起初在西雅图周边的城市图书馆作事,后来申请到了西雅图中心图书馆,即我父亲在那里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图书馆。我在西雅图中心图书馆上班的第一天,心里说到:“我回家了!”我感觉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文具,以至每一本藏书,都有着父亲的气息。“此生足矣”!不久,图书馆的同事们对我的事有所耳闻,都来证实我是不是我父亲的女儿。他们有的还说一见到我就想起我的父亲。甚至有的读者也来回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平凡却又让人难以忘记的人!父亲去世后,我母亲把父亲的所有藏书捐赠给了华大图书馆,并写了一篇序言。我凭自己记忆还记得一篇父亲的译诗:
风
风儿有谁见
非汝亦非我
但当垂叶抖倏时
便知风儿过
风儿有谁见
非汝亦非我
但当丛树低枝头
便知风儿过
风兮胡为无休息
漫游呼啸去复来
西边带来雨
冥北带来雪!
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还记得他的一切,他的信上的话,他说的带福州口音的普通话,还有他留给我的做人的楷模!
(父亲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