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战略决策最难的是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国家战略决策的要旨是什么？两利相权取其重。今天，中国在南海问题上，恰恰遇到这种情况。要东盟还是要南海？战略取舍虽然两难，但毕竟要做出相应抉择。

南海问题经年历久，中国也早已制定“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既定方针，加之《南海各方行为宣言》言之凿凿，本应求得相安无事的局面。然而，今年以来，南海事端接连不断。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轮番上阵，公然违背相关国家不得单方面改变南海现状的承诺，肆意挑战中国的耐心和忍让，国人对此义愤填膺，这是完全正常的，谈不上所谓的“中国民族主义高涨”。

事情发展到今天，中国也需要对原有的南海政策进行反思。“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方针，固然体现了中国的大局观，展示了中国睦邻友好与和平发展的大国风貌，充分照顾到了南海周边国家的利益和要求，但遗憾的是，上述方针只对中国自己起作用，并未在相关国家形成共识，他们也不打算照此办理。如此一来，造成了中国搁置争议，别国并不放弃争议，中国寻求共同开发，别国却独自开发的尴尬局面，这个问题是到该正视、该解决的时候了。

南海对于中国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这一地区蕴藏的丰富油气资源，对中国这个能源需求量日益增长的大国来说，无疑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据估算，南海地区的石油储量达2130亿桶。南沙海域现有200多个油气田，超过1000个油井被东南亚国家开发，每年开采的石油超过4000万吨，这些被掠夺的资源是中国的巨大损失。南海还有可观的渔业和矿产资源，对中国大力开发和利用海洋，加速海洋经济发展，从而拉动整个国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南海又是重要的海上战略通道，南海诸岛扼据太平洋和印度洋海运要冲，随着中国海洋运输业的飞速发展，对南海的依赖性也将越来越大。概而言之，南海既是中国未来重要的能源基地，也是中国发展海洋经济的生产基地，同时也是中国扩大开放的前进基地。南海对于中国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战略目标，进而完成中华民族复兴大业，可谓关系重大，地位突出。

既然如此，中国为何在南海争端问题上采取了非常大度，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的态度？除了维护中国和平发展的国际形象，坚持以谈判方式解决争端的原则立场外，最主要的考虑，还是不想因此而搞坏与东盟的关系。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由对抗、猜疑发展到结为相互信任的战略伙伴关系，其间经历了20多年时间。中国与东盟的政治合作，保证了东亚地区的安全与稳定，也为中国提供了有利于发展的周边环境。中国与东盟的经济合作，树立了地区性合作的典范，特别是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成，将会创造一个拥有18亿消费者、近2万亿美元国内生产总值、1.2万亿美元贸易总量的经济区。按人口算，这将是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从经济规模上看，将是仅次于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全球第三大自由贸易区。由中国和东盟10国共创的世界第三大自由贸易区，是发展中国家组成的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这对推动亚太地区乃至全球经济发展，都将起到重要作用。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中国需要东盟，东盟也离不开中国，如果因南海争端导致中国与东盟关系的全面倒退，对中国的经济发展和安全利益影响甚大，对整个东亚地区的和平与发展也会造成重大损害。

正是由于顾及到中国与东盟关系的极端重要性，中国在南海问题上采取了非常慎重的态度，也积极主张在中国与东盟对话的范围内解决南海争端，反对任何使南海问题国际化的图谋。可以说，中国的态度是真诚的，也是守信用的。如果放开一些讲，倘如不是出于上述考虑，用军事手段解决南沙问题并非没有可能。中国是收复自己的失地，师出有名，不怕国际上说三道四。中国依靠现有的海空军力量，完全有能力在南海打一场由近至远、速战速决、中小规模的局部战争。夺回被占岛礁后，能守则守，没有条件守的可以放弃。对海上油井和平台，只要不涉及第三国利益，也要采取相应措施。一句话，我们暂时不能开发，也绝不能让他人继续掠夺。这种假设，当然只是从军事角度妄言之，但相关国家也应顾忌到这种可能性。所谓换位思考，相互体谅，我想也不应该成为中国的“专利”。

对南海问题国人尽可以见仁见智，但国家大政方针断不会受民众舆论所左右，中国“依重东盟、稳定南海”的基本方略，至少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不会改变。虽然如此，笔者还是想建言几句：第一，南海争端即便“放”，但法理主权不能丢，这是一条基本“底线”，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逾越。无论是外交领域交涉，还是在联合国抗争，打“嘴仗”也要打到底，否则对子孙后代难以交代；第二，在中国与东盟对话的框架内，应当理直气壮的要求相关国家共同遵守《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绝不能使它成为“好看不好吃”的样子货。在这方面，既然中国占理，就要敢于摆到桌面上谈。要么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要么继续争议，搁置开发，终归要拿出有约束力的措施；第三，要尽快解决我国深海勘探和开采技术、设备不足的问题，在国际招标、合作面临干扰和阻力的情况下，要立足于形成自己独立勘探和开采能力。这个问题解决的越早，在“共同开发”中就越主动，否则只能望洋兴叹，坐视别人继续掠夺；第四，渔政、海监船前往南沙巡视，是中国宣示海权的正当之举，无论遇到多大麻烦甚至出现摩擦，都必须长期坚持下去。发生问题不要紧，双方可以坐下来谈，同时也要有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第五，海军要敢于到南海进行演习，美国、日本、印度等国的军舰可以去，为何中国不能去？美国一直希望加强中美海上安全合作，中国完全可以积极响应，中美海军不妨在南海联合演练海上搜救、打击海盗和海上走私等科目，其含义不言自明。

以上举措，虽不能从根本上化解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两难窘境，但相对来说要积极一些，主动一些，比单纯“抗议”、喊话要实在。这里借用一位老外交家的话，解决南海问题需要“大智慧”。中国有如此之多的智库机构，加之关心国是者大有人在，大家集思广益，总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笔者对此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