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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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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童年
点过煤油灯的女人(一)
茧儿 纪实
一九六二年初秋,身为上海市劳改局干部的父母,定然是心血来潮,把我们一家人迁回到荒芜贫瘠的农村____父亲的老家胶东半岛。将我这个满身稚气的天真小女孩从优越的生活环境中一下子拽进了只能用煤油灯点燃照明的穷苦农村,一个烫着卷发的骄傲小公主立马摇身变成了丑小丫!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一切都是莫明其妙!离开了周边熟悉的环境与校园、老师、同学,离开了街市的喧闹与繁华......
村里人象迎贵宾似的站满街头憨实地笑着和父母打招呼,客气地夸赞着我们兄妹。小公主烫着卷发,穿着宽背带的深兰色喇叭裙,白色小衬衣,白色筒袜,红色的小娃娃皮鞋。瞪着一双充满好奇的圆圆的大眼睛,瞅着眼前那么多打着赤脚,身穿黑白粗布或打着补丁的衣服的陌生人。随着父母的指点,茫然地向他们一一回礼问候。与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见到烫发的我简直稀奇地笑疯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烫发,却能形象的比喻成“绵羊腚”,嘿嘿地笑着跑着喊着,喜死了!这话我不爱听,知道他们在取笑我的卷发,可是我不会骂人,只能向他们歪着头狠狠地瞪着眼睛白瞟他们。也算识趣,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真的收敛不再这样笑我了。直到慢慢地、慢慢地卷发长成了小辫儿......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都打赤脚,为什么他们的穿戴都那么简单而破烂。一片黑色或深蓝,偶见海蓝色是爱美的姑娘才能穿得起的大襟衣服了。倘若能瞥见一点儿鲜亮的中国红,那毫无疑问便是漂亮的新媳妇!从大人到孩子,几乎全是打着赤脚。不得不佩服他们,就那样仍然能在有各种碎石瓦砾和疾藜的泥土路上奔走如常!而我却有那么多的漂亮衣服, 各种颜色的灯蕊绒、真丝、花衬衣,光裙子就有好多款式,筒裙、喇叭裙、背带裙、连衣裙,皮鞋、娃娃鞋......我如同一个小洋布娃娃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却并不知这已是苦难降临!我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这个陌生世界,除了天真,只有纯洁。看不透混沌......
家乡那时的田野格外的空旷!黄土地衬着惨淡的白云蓝天,夏末初秋仍是非常的炎热。缺少绿荫植被,稀稀拉拉的树木,偶尔夹带着稀有的野蔓山花。太阳没有遮拦而放肆地射出刺眼的光芒!鸟儿和秋蝉的鸣叫声也格外地高亢!窄窄的沙土公路上偶尔会有破解放单车或大型拖拉机驶过,一天到晚见不到几辆车轧路。近二百户人家的村里只有一辆跑运输的马车,各生产小队有几辆小驴车,小推车,全村没有一辆自行车!田野里干活的农民三五成群扎堆儿的聚在一起,那就是生产队里集体劳动的场景。
我也不懂妈妈为什么陪着爸爸把我们姊妹四个(当时还没有我小弟)送回老家后没几天,便狠下心将我和调皮的弟弟两人扔下,辞别乡亲们,带着老实听话品德上乘的哥哥和两岁的妹妹回了上海。启程那天,我们哭得象奔丧似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弟弟哭得在地上图劳地打着滚儿要跟妈妈走,我不情愿却毫无反抗能力地顺从着父母的安排,只是静静地、默默地流泪。流啊,流啊,流啊流,就这样一直流......白天流到黑夜,不停地流。终于有一天,眼睛被咸涩的泪水腌得红肿的睁不开了!去了村里的卫生室检查。给我看眼疾的是一名曾在部队当过军医的复员退伍军人宫焕伦,他查看后吓一跳:“你这眼睛再晚来一个小时就要瞎了!血管就要爆炸了!”也就是那时常看到的盲人中那种眼睛暴出来很吓人的那种眼疾。说罢,这位叔叔小心地给我把眼睛清洗消毒上了药,然后用纱布将双眼结结实实地全蒙了起来。同时打了青霉素针并配了药口服。
这就是我回到老家的第一磨难!那段日子,天天由弟弟蔚苹用他那稚嫩的小手牵着我的手来回去卫生室打针换药,双眼蒙了一个多月的纱布。顽皮的弟弟也根本不知姐姐正在经受人生的磨难,还边牵着我的手边淘气地沿街高声叫着:“看小瞎子了哦!看小瞎子了哦......”我们天真地嬉戏着,谁也不知我们的命运中隐藏着多少厄运与玄机!因为我眼睛差点儿双目失明,父亲终于以最充分的理由一封又一封的电报,将母亲也赘了回来。
我眼睛治好后仍然欢天喜地、充满好奇地欣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快便融进了小伙伴们的圈子里。我把父母从上海给我买回去的一大撂作业本,(至少也有三五十本)一张张地撕下来分发给同学们,毫不吝啬地全部分光,赢得他们开心地穷乐!我站在凳子上面指点着分发给没得到的同学,看着他们急切地张开臂膀扬着手围着我索要,我内心充满了救世主一般地幸福快感。那些同学们除了上交作业之外,哪有条件买练习本呀!全部是用石板和石笔练习作业,连晚上回家的作业都是写在石板上,第二天上交给老师批改,老师的桌上总是堆满大小形状不一的各种各样的石板。有的同学经常会不小心将作业弄模糊了挨批评。现在已看不到那样的石器学习用品了,我在回味中反觉有些留恋。
我们的教室是在村里的“家庙”上课。这家庙其实也就是村里的祠庙,也是村里最大最宽阔也最气派的几间小黑瓦的房子。课堂上,我们复式班两个年级分两栏儿坐开,中间留一细细的走道。讲课的老先生约四五十岁的样子,聪明的脑袋秃了顶,头顶周围有点儿稀疏的头发。他一人在这宽大的家庙内要教两个年级的全部课程。桌子是同学们自己从家里带的形状各异的板凳,坐的大都是一种用麦秸草编制而成的圆圆地草墩儿。哈哈......真的是很好玩,我经常滚着那草墩当球玩,但我最不愿意帮爸爸递麦秸草编这样的草墩,编制这样一个草墩需要近两个小时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紧张忙碌。在这“原始部落”里不识愁滋味的我竟也生活得十分开心!无忧无虑!
午睡时同学们就侧身睡在那高低不平的桌凳上面,时常会掉下地“扑通”个响。也有的家长会为孩子编织块草帘可以铺在地上。我午睡是最调皮的一个,总是精神的睡不着。就睁着眼睛观察女同学头上滚动翻爬的虱子!那么多呀,想起来头皮都发痒!这之前我见都没有见过,真是好奇呀,这东东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哪?是先有的虮子,还是先有的虱子呢?这回可是开眼界了呢,原来这么个小东西也会噬人呢!真奇妙!
再不我就去翻同学的眼皮逗得人家也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对我发火,我那叫一个乐呀。每个星期都有半天是全自习,老师要到公社去参加学习培训的。我和另一个女生,两人可就扭开了秧歌,从家庙前门扭着唱着出去后门再扭回来,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我俩自己都会笑得蹲到地上捂着喊肚子疼。
还好,我的调皮捣蛋并没有影响我的学习成绩。但是不久,我就因水土不服腿上开始溃烂生疮,其痒难忍。直至长满腿无法弯曲走路了,不得不休病在家天天打青霉素针,治疗了二十多天,拉下了很多课。回校时直接碰上了期中考试,默写生词听来很陌生,我根本就没学过,结果差一分才及格。数学也不及格。这还了得啊,我拿着考试卷伤心地痛哭了起来。因为父亲对我们的学习要求很严厉,怕是回家又要挨打挨训了。越想越怕,越想越伤心。初老师笑着过来安慰我说:“哦,你是拉下了课所以不会,不要紧,有情可愿。”他大笔一挥给我加了二十分。嘿嘿,这要是高考加二十分那还不得上清华北大啊!
我们那时课本发的很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辅导练习类的书。但家庭作业还是必不可少的。晚作业时,就用自制的小煤油灯照明。将一只小药瓶,在瓶盖上中间戳开个小圆洞,再用薄铁片卷一个长圆筒安插在瓶盖上的圆孔内,这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煤油灯。灯芯是用渲纸卷成的,插入那长筒形的圆管内,然后倒上煤油。人手一只小灯,俯在灯前做作业,鼻眼儿呛得黑黑的。我经常会被烧焦刘海,闻着那发焦味还蛮香的呢!在暗淡的小煤油灯下,我们总是反反复复地抄写着生字、生词,造句,解词等作业。初小四年级毕业,我顺利的考上了高小。
高小也称作完小。全公社只有那么一所学校,设在公社驻地。我家离学校五里路,一个十岁的小黄毛丫头每天都要自带午饭来回去上学。午饭总是那么一撂地瓜干,干巴巴的啃着吃,没有菜。
在高小的两年,我的班主任李双谋老师最喜欢我。他瘦瘦高高的个子,一双特大的眼睛亮而有神,时常穿一套浅灰色的中山装。课外活动时常用他那抑扬钝措的语调给我们读了一本又一本文学巨著。《牛牤》、《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常常低着头趴在桌洞那里偷偷看完了《青春之歌》、《苦菜花》、《迎春花》等长篇小说。老实说领略不了其中深刻的含义,但模仿英雄的作为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我跟同学吵了架,双谋老师总是假装要打我,抿着的嘴却憋不住流露出笑意。我能感觉得到他不会舍得打我的,所以内心里也从不怕他,反觉得他很可亲。再加上我和同学吵架大都是为了维护自己而反驳的,总有极强的理由。记得他曾给我写的评语:聪明伶俐,脑袋五花八门,总想当英雄…..这就对路了嘛,这是父亲对我们兄妹几个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结果呀!
说起父亲对我们的教育,那可是够全面的。理想教育:我们三个上小学的哥的理想是当老师,我的理想是当演员,弟的理想是当军官;革命传统教育:牢记爷爷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不怕敌人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剖腹开膛碎脏,用生命保护其它共产党员的壮举!劳动教育:我们虽然年仅分别是6.8.10岁那么小的孩子,可无论是集体的,自留地里的,还有家里的各种活儿星期天和节假日总少不了我们这小童工。父亲那可不是一般地严厉!三里五村那是出了名的能打孩子,哥哥和弟弟挨打最多。对我还有点儿心慈手软,可他一声喝斥就足以吓懵我了。严父的苦心终使得我们终生忠诚守规矩。
就在高小毕业刚考完初中时,突然学校里集合学生到街上游行......
今又是: [喳,笑对饮!
今又是: 历史的原因,历史的变迁,太多的无奈里太多的感叹。同景同状的回忆。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