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青春,一场江湖。
当我们终于足够勇敢足够有力去仗剑江湖时,才蓦然知晓,不知不觉间,已跃离这片疆域。转过身,是红尘万丈,渺渺云烟,你可收拾得起这光阴间的爱恨情愁,悲欢离合?
青春是一场江湖,没有错。只是身处其中,犹不自知。那样的年纪,裙裾飞扬,尤记当年平仄,玉暖衣香桥斜。更漏月难移,满卷亭台楼榭。非也,非也,偷换谁家颜色?青春,分明是一段爱的留记,在梦里梦外,终是以身作客,眷恋了那一晌贪欢。偷偷的关注那个人微扬的唇角,偷偷的将他写在字里行间,偷偷的把一个人装进梦里,做了明月般的窗子。如今,时光叠落,你可还记得那样一个人,那样一段往事,那样一份小心翼翼?
温柔碰触的指尖,悄悄握起的双手,泛红的脸颊,青涩的怀抱,纯净的吻。一切都是初初然的样子,淌在时光的河里,任红尘冲刷,仍不改其颜色。分明的记忆,凝结成鹅卵,沉在心底,便成了一生的牵挂。爱,也需要时间的证明,不是吗?在这样的年纪里,我们没有大段的光阴去证实,爱或不爱,只简简单单,纯纯然然,即便画地为牢,即便粉身碎骨,也依然近乎决绝的执着。青春的爱,没有算计,没有怯懦,没有惘然而顾,只有清澈的近乎透明的喜欢。这样花尽气力的爱,一生惟一次。它藏在青春的眉角。
何大草说,青春,是暴烈,是尖锐,是不要命,是动物凶猛,是刀子和刀子……在这样的惨烈中,我们依旧高喊着,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可是,谁能证明,这不是血色的呼唤?浪漫的悲壮?青春,不是天堂,不是人间,是仰望着天堂的美好,俯视着人间满满的虚妄、不安与罪恶。因为不身处其中,因为不懂得设身处地,于是,开始痛恨,痛恨到狂妄,痛恨到悲伤,我们这样一群人,这样一段不羁的青春。
愤怒吧,叛逆吧!所有的愤世嫉俗都理应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没有道理可讲。青春放任我们的年少,更加放任我们的坦荡。只是,我们把刀子交给了谁?是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膛?还是默默的松手而去?青春,是一个借口而不是理由。它是愤怒而无耻的诗篇,写尽我们心里的伤痕,却也显现了我们的恐惧与可怜。在这一场恩怨中,究竟孰胜孰败,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渡的过青春,却渡不过时光的劫。只容得它,掩在青春张扬的额发间。
友谊不用碰杯,友谊不必友谊,友谊只不过是,我们不会忘记。青春的命盘里,包容了那一场场刻骨铭心的风花雪月,侠骨柔情,也沉淀了铁马金戈,肝胆相照。“兄弟”这两个字从来都不需要注笺,因为我们早在两拳的重重相击臂膀相拥的粗犷中读懂了一切。青葱岁月,有太多的相知相惜,不是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可是真正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呢?不过是你,不过是我,不过是曾经和我们血泪相拥,浅歌慢行的稚弱脚步罢。
兄弟,是相视一笑的心有灵犀;兄弟,是不必言语;兄弟,是两肋插刀的毋庸置疑;兄弟,是把背后交给你。不必说,真的什么都不必说,那些明媚的单车岁月,你追我赶,肆意狂奔,相拥而泣的时光,终是一去不复返了。流光容易把人抛,我从来都知道;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甚至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我从来都知晓;可是,我也从来都相信,我们的故事,不是渡口。立马北风寒,回首孤云白,无论光阴如何沉湎,我依然识得你清瘦的容颜。只是好兄弟,任你流浪,任你迁徙,请记得将灵魂回寄我,待到经年,我们把酒言欢,狂歌痛饮,同访雁丘处,可好?
青春是什么?迷惘,忧伤,艾怨,无所适从,无家可归,无言可语……人的一辈子,也许再没有比青春期更落寞的时期,落寞的像丧家之犬。这似乎是发自地狱的声音,可是麦家这样讲的时候,我竟然无力反驳。从来没有过的茫然无措,分不清方向,辨不明阡陌,前进或者倒退,好像都是错的。世事茫茫,山川历历,不尽凭栏思,揽愁而上,拾阶而行,没有人可以破译我们微沉的唇角,不为爱恨,不为情仇,只为渺茫的前方。
我们如丧家之犬流离在这尘世间,寂寞到痛哭流涕,彷徨到无所适从,辗转反侧,亦不知所寻,亦不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向谁去?愁心一片,又怎会再濯缨歌?这般脆弱的年纪,轻轻一个无心的触碰,挑起的便是一根命弦,一曲愁歌。没有人知道这是怎样的惊惶,怎样的疼痛,唯有经历。即便这种种迷茫与不确定随年华逝去,可是那些成长的伤痛已溃烂入肌理,疼痛蚀骨。很多年后,我们依然挂怀这眼角的忧伤。
我们把青春认作来日方长,可如今,才肯对自己诚实。青春不过稍纵即逝,可是那些故事,写在命运里,俯拾皆是。终究,我们走过来了,留下那些爱恨情愁,融入肺腑,成就一段江湖。
这一切,仿若梦一场,如今醒来,看当时明月,却依旧记忆芬芳,而在这一场江湖中,我们终是赢了,赢了时光,赢了记忆,赢了这一程。因为,我们还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