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的奴性灌输早已把我们这个民族打造成了一个喜欢下跪的民族。如果追溯下跪的历史,就会让人沮丧地看到,中国的历史有多久远,下跪的历史就有多久远,千年民族的历史就是千年下跪的历史。极端地说,下跪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一个民族符号,哪里有中国人,哪里就有下跪;反之,哪里有下跪,那一定就是中国人。
中国人对下跪的爱好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它是由崇拜和宗教演化而来。远古时期,由于科技的落后和知识的匮乏,很多自然现象得不到解释,因而形成了人们对天地万物的恐惧,恐惧的后果就是崇拜,崇拜的手段就是下跪。从跪天跪地跪鬼神开始,发展到万事万物没有什么不可以下跪的,只要人们觉得某种形态或者某样东西在生活中不曾见到,立马就会成为下跪的目标,哪怕是一个奇异的山洞或者一颗丑陋的大树也会让人们顶礼膜拜。由崇拜渐渐演化成一种图腾文化,在各种图腾崇拜中,首推的就是龙,龙是中国人最大的图腾对象,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历经数千年而不衰,自今还把自己称为龙的传人。统治阶级是最善于抓住民众的弱点的,中国人对龙的崇拜,自然而然地被皇权所利用,只要成为一国的主宰,无论是国王还是皇帝,都会把自己打扮成真龙天子或者龙的化身,这样,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就转移到对皇权的崇拜,由对龙的下跪变成对皇权的下跪,当下跪成为了习惯,一个下跪的民族就这样形成了。
专制社会的运作是以皇权为中心的,皇权追求的是至高无上的的权力,在这个权力面前,只有臣服,而不能有任何挑战和冒犯,下跪就是最好的臣服,无论官员和百姓,只能匍匐在皇权的脚下,一旦无人向皇权下跪,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皇权的丢失。下跪既是统治的需要,也是皇权的象征,所以,为了维护皇权,就必须维护下跪。几千年来,无论朝代如何变更,唯一不变的就是下跪。本来,下跪是没有阶级属性的,它就是一种礼仪,而且是最高的礼仪。在民间,下跪大多用在下对上,或者晚辈对长辈,是对贤者和尊者行使的最高礼仪,是因为敬重而下跪。但在封建社会,下跪已经蜕化为统治的手段,它成为奴役人们思想和维护封建统治的工具。封建统治者既享受着下跪带来的快感,又极端鄙视下跪的行为。当需要维护权威的时候,下跪是最好的形式,当需要惩罚的时候,下跪又是首选的手段。无论是朝廷、官员或者平民,当需要惩罚下级或者子女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两个字——跪下!人的两条腿本是用来走路的,无辜增加一种屈辱的功能,首先是对人的思想的摧残,一个民族如果整天在下跪状态下观察事物,它必将限制人们的视野,当下跪成为一种价值观为整个民族所接受的时候,这个民族一定是一个低矮的民族。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下跪,也并不是在所有的时间内都呈下跪状态,在民族的历史上,偶尔也能看到反抗的火花。从陈胜、吴广开始,一直到李自成、洪秀全,连绵的农民革命一直断断续续地持续着,这种敢于反抗暴政的精神也曾让后人为之振奋。但反抗的结果却令人沮丧,不要说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即使成功也都走向了反面,由被统治阶级成为了统治阶级。况且,反抗只是短短的瞬间,是特例;而下跪则是始终如一,是常态。反抗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下跪对象,是为了可以继续下跪。否则,就难以说明为什么几千年来,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还一直在跪着。
新中国的成立是以“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为标志的,这也是无数志士仁人为之流血奋斗的目标。但是,到底是真的站立起来了,还是又换了一个下跪的对象?只有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才最有发言权。当经历了无数次劫难之后,人们才清楚,原来只有伟大领袖一个人站起来了,其余的人依然还在跪着,只是下跪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行为上的下跪没有了,思想上的下跪还依然存在,而且是更可怕的下跪。当在天安门城楼上所有的人都拿着小红书诚惶诚恐地向他表示忠心的时候,谁又认为自己是在站着?思想上的下跪其实就是思想上的臣服,历次政治运动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就是臣服的问题。男人膝下有黄金,谁也不愿意下跪,但不下跪是需要代价的。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之所以成为整肃的对象,就是因为他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敢于说出真话,因而和伟大领袖的意见发生分歧,被剥夺了一切官职。对于毛泽东而言,当所有人都跪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还孤零零地站着,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刘少奇本来一直都是在跪着,直到看到几千万人活活饿死的惨剧发生后,受良心的驱使,再也不想下跪,才斗胆犯颜,但不下跪的结果是被永远开除出党,死后还不能署名。知识分子被称为社会的良心,但从1957年开始,这个群体就被彻底打断了脊梁骨,从此,再也不敢发声。经过一次次地整肃,经过从一个群体到另一个群体脱胎换骨般的改造,整个社会都整齐划一地尊从了一个人的意志,当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的时候,也是整个民族被彻底驯服的时候。
随着伟大领袖被请下神坛,被愚弄的历史终于结束,但国人的下跪情结还不是一两天可以清除的,正像跪惯了站起来还不习惯一样,一遇到适当的气候还总是喜欢下跪。特别是近几年,下跪呈现出泛社会化倾向,上访需要下跪,请愿也需要下跪,感谢需要下跪,拦路同样需要下跪,解决问题需要下跪,问题解决了还需要下跪,下跪被一个民族用得如此广泛又如此悠长,莫不是我们真的喜欢下跪?
一个喜欢下跪的民族,必然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民族,也是一个政治上短视的民族。下跪是奴性所致,奴性来自于数千年的专制统治,专制统治者成功的秘诀就是从精神上把人摧垮,当一个民族肉体和精神都完全瘫软的时候,也就是统治者心里最舒服的时候。要想不在下跪,要想获得一个人应有的尊严,就需要改造我们的习俗,更需要改造我们的社会,需要培养我们的自尊,更需要建立一个公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