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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梦碎异乡

热度 1已有 5400 次阅读2009-10-6 09:35 |个人分类:小说|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玉玫要来了。路铭刚刚收到她的电话,第二天晚上到纽约机场去接机。

已经是午夜12点了。他做完最后一个实验,离开校园,沿着街道快步向公寓走去。这所大学位于这个名声并不很好的美国东部大城市,被包围在一个著名的危险区之内,一到晚上,马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不过,对于身上从不带现金的穷学生路铭来说,倒不觉得十分害怕,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可抢的。公寓是在6个街区以外,中间要经过一个小公园。在那里,去年有一个华人被杀死在树丛中,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

风在黑夜里盘旋,掠过林间时留下沙沙声响。在昏黄的路灯下,小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只有路铭的影子突长突短地紧随着他。寂静中,路铭的所有神经都分外地警觉起来。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很响亮地撞击着路面。那单调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分外孤单。

也许夜太沉重了,路铭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地烦躁:“怎么连个人毛也没有?”他环顾四周。一棵树的后面似乎有一个人。是不是正要对他下手的劫匪?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裤兜,那里应该有一支枪。他紧紧地握起拳头。

十五分钟后,路铭来到公寓门口,那辆他刚刚买的本田旧车就停在靠近门口的车位上。这已经是他的第二辆车了。第一辆车,只开了一个月就在一次车祸中报废了。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他花200美元买到了这辆旧车,可是这辆车的汽车保险费却因为车祸被加到了一千多美元。这笔钱他必须得花。生活费,房租和给玉玫买机票的钱都要靠开车去打工才能挣来。

在楼道里,路铭打开信箱,看到了一封汽车保险公司的来信。他有些不安,回到屋里,展开信纸。这果然是一封催促交款的警告信。黑体字写着:“金先生,请于21日前将$1200元保费寄到下面的地址,逾时你的保险将被终止。”

路铭厌烦地把信扔到地上,走过去打开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微笑着的克林顿,他正在一群民主党支持者的簇拥下对着电视镜头谈他的竞选纲领。他用那先天沙哑的嗓音,煞有介事地保证:在新的医疗保健计划里,药厂将不能够随便涨价。“废话。药厂不涨价,我到那里去找工作?”路铭一按遥控器,克林顿的小白脸就变成了一个满头飘着金发的漂亮女郎了。

女郎先是矜持地微笑。然后迈着小碎步在台上走来走去。她的步态优美,那扭动的腰肢和圆滚滚的臀部,不知道怎么就让路铭想起了夏天时,玉玫在家里赤裸着身子走来走去的样子。恍惚之间,白白嫩嫩的身子竟然在眼前晃动了起来。他感到身上热了起来,只好站起身来去接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走回来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的照片上。在照片里,他和玉玫相拥着坐在开着白色梨花的草地上,那是毕业前夕,在南京大学的校园里。路铭捧起照片,对着玉枚说:“你快点来吧!我受不了了。”

路铭打开冰箱去取啤酒,冰箱里面却只有一点黑糊糊的剩菜,几只鸡蛋和一碗白米饭。他记起来了,这个星期他没有去打工,只好省下了买啤酒的钱。他把米饭加上水准备烧一个泡饭,凑合着吃那剩菜就算是晚饭吧。

“吃饭好凑合,但是,这$1200元的保险费上哪儿去找呢?”路铭心事重重地拣起那封信。“明天一定得再找个餐馆试试运气。”一想到又要到餐馆找工,他的心里就泄气了。原来以为有了车,会英文,身体又好,在餐馆里端盘子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拿到驾照两个月了,他试过了十几家餐馆。每一家餐馆最长的只能干两个星期,短的两天都不到,不是老板炒了他鱿鱼,就是他炒了老板的鱿鱼。

上个星期日,在湘园,他刚端着托盘进厨房,那个一脸油腻的老板兼大厨就冲着他骂开了:“你的脚断了?菜炒出来半天了,还不端出去?等菜凉了,客人不高兴,这不是成心倒我的牌子吗?”他看路铭没说话,火气更大了:“到这儿了还摆什么臭架子,一看就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路铭的脸开始涨红了,他不说话,端起菜就走。在背后,他听到大厨的声音:“你不想干就走,别在我这儿混事儿。”

又接了一个菜单,路铭送进厨房以后,很快就跑去查看。他刚端着托盘进厨房,大厨又黑着脸冲他骂开了:“你没事儿老在这儿转什么?不招呼客人,在这里捣什么乱。滚出去!”路铭看着大厨那张像是在泥地上滚了一圈的猪肺,油黑、紫红、坑坑洼洼的歪脸,不知道怎的手一甩,啪!地一声,手里的托盘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股在心里强压了一个星期的怒火,突然冲口而出:“老子不干了!你算老几?也敢欺负我。”他冲出了餐馆,走到街上,才明白,他的工资还没有开呢。

打工不容易,路铭带来的钱也快花完了。上个星期,他找到了系主任想申请在系里做助教。那个平时看起来很和气的系主任,一听他的话头不对,马上就收起了笑容,一脸没商量的样子,说:“系里这个学期的助教职位已经满了。你看,来校之前你写了保证不要系里的资助,现在又要,这怎么行?”路铭还想求他一下,可系主任拿起了一份文件,不再理会他了。离开系主任的办公室,路铭的喉咙里有一个很大的节,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来到外面的梨花广场,在明媚的阳光下,他才吐出了喉咙里那沉重的气节。他看着青翠的梨树,默默地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也要坚持下去,等到玉玫来了就好了。

玉玫真的来了!路铭到纽约的肯尼迪机场去接机。他与一大群接机的人们一起挤在旅客出关的通道口等着。他的个子很高 ,即使站在人们的身后,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走出来的旅客。可是他还是站在了最前面。当玉玫从一道墙后面转出来的时候,路铭看不清她的面孔,却认出了她走路的样子,和梦中一模一样。

“快接我一下,我的胳膊都酸了。”玉玫的鼻子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她穿着一件红色丝绸连衣裙。裙子下面是肉色的丝袜和红色的高跟鞋。她的头发盘在头顶上,用一个黄色的塑料发夹别住。一缕留海斜着从前额垂下来。她的妆画得很重,黑色的眼影和眼线,加上很红的唇膏,使得她原本很精致漂亮的脸庞看起来有些像百货店橱窗里的木制模特。她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女人。

“来!把行李都给我,我的车就在外面。”路铭似乎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玉玫。他克制着自己没有拥抱玉枚。

车上了高速公路。路铭一边开车,一边不断转过头来看旁边坐着的玉玫。“累吗?”“不累,就是飞机上的饭真难吃,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我把所有的家俱都卖掉了,钱和存款都换成美元带来了。”玉玫望着前方的车流坚定地说:“我不会回去了,无论如何,我会在美国待下去。”她说完转过头来看着路铭。路铭似乎专心开车,沉默着没有说话。

路铭的公寓楼到了。从外面看这楼还是挺漂亮的。玉玫跟在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路铭后面走进大楼。迎面一个满脸胡碴子的黑人,正从楼梯上下来。他从玉玫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玉玫看到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只很大的刺青老鹰,他的耳朵上还带着一只很大的金耳环。玉玫看见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电影的黑手党。在二楼的家门口,路铭打开门先进了屋,玉玫进去以后顺手把门关上,却把行李忘在了门外面,路铭连忙说:“别关门,先把东西拿进来,要不箱子马上就会丢掉的。”玉玫有些吃惊:“谁会拿我们的箱子,邻居吗?”“对。邻居。上次我的箱子就是在门口被对门的那家伙拿走的。我去要箱子,他非说是拣到的,要我付了$10元辛苦费才把箱子拿回来。以后,你没事不要出门,在楼道里也不行。”玉玫看着路铭,不知道说什么好。

路铭又去搬行李了。玉玫打量着这间很小的居室。她没有想到,路铭在美国的家会这么简陋。几乎没有家俱,一个床垫平铺在里面的地板上。外面半个房间大小的起居室里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铜架茶几和一个几乎要倒下来的架子,在架子上面放着一个破旧的14寸彩色电视机。玉玫审视着那张看起来赃西西的沙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当坐下去。这个家的破旧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而刚刚离开的中国,她曾经有一个非常舒适温馨的家。

这时,路铭已经回来了。他放下行李,把门关上。一转身,他一言不发地将玉枚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他将热辣辣地脸颊紧紧地压在玉玫的唇上,不容她有喘息的机会。玉玫对他的举动有些不适应了,她挣扎出了一点空隙,说:“等一下,我累了。”路铭却又紧紧地抱住了她,嘴里喃喃地说:“别动!我要吃了你,让我吃了你。”路铭不停地吻着,吸着,似乎要把玉玫吞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不动了,将满是胡碴子的脸颊更紧地贴在玉玫的脸上。玉玫感到一线潮湿沿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到路铭的脸上是一种揪心的痛楚表情,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睫毛在灯光下有几点细碎的闪光。

玉枚有些茫然,而且感觉很累。她挣开路铭说:“我还饿着呢。先给我做点饭吃吧,等我洗完了澡,好吗?”

那天晚上是路铭最火热的一个夜晚。即使在新婚夜,玉玫也没有感到路铭有这样的激情。她看着路铭疲惫地酣睡,却仍然在睡梦中不时地伸出双手来拥抱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的玉玫,环顾着这个简陋又陌生的家,她感到心里空荡荡的:“这就是美国吗?这就是我抛弃了在中国已经拥有的一切,来追求的美国吗?”玉玫感到屋子里很冷,她不由得贴近了路铭的身体。熟睡着的路铭却一下子从沉睡中醒来,他刚刚放松了的身体又坚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他咬着玉玫的耳朵说:“你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光滑,这么柔软,我要永远这样抱着你,永远。”玉玫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今天是怎么了?才半年就把你渴成这样了吗?”“才半年吗?我好像觉得有好几年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活不下去了。现在你来了,我要天天搂着你。”路铭说这话的时候,又开始亲吻玉玫。

来到美国一个月了,玉枚很少走出这个被称做EFFICIENCY(只有一个房间外加厨房和浴室)的居室。路铭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很少在家。玉玫就一个人在家里闷闷地等他。有几次她打开房门来到外面,却看到走来走去的都是看起来并不友好的邻居。想起来路铭的嘱咐,她不敢在外面停留,赶快回到屋里。她唯一能够做的是看电视,可是电视里的大部分节目她却听不懂。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看下午两点钟以后的POP SHOW电视连续剧。那里面的生活场面常常让她浮想联翩。在电视里,她看到了想象中的美国生活。

玉枚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周末,路铭带她去中国超市买菜。玉玫很高兴能够到大街上去走走,看看美国是什么样子。她找出一件白色的丝绸连衣裙,又精心地化了妆。当她一身亮丽地钻出路铭那辆破旧的本田车时,却发现周围是一片破旧的房屋,很多中国人从一个肮脏的破旧大门里挤进挤出,周围的空气里飘浮着国内的农贸市场里特有的气味。她皱起眉头,踮着已经垫得很高了的脚尖,非常小心地跟在路铭的后面来到超市里。在鲜鱼柜台那里,一个过路的人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里,洗鱼的臭水溅在了玉玫的新裙子上。她终于忍不住了,转身离开了超市。当路铭推着购物车出来的时候,她厌烦地说:“我们回去吧。”

路铭看出玉枚不高兴了,一回到家里,他赶快亲自下厨房做饭。他把油烧热,又把刚刚买到的猪肝切成薄片,准备做一道拿手的炒猪肝。他一边忙活着,一边对玉枚说:“星期一我带你到系里去看看,我的导师和同学们已经说了好几次要见见你。”玉枚气乎乎地说:“我怎么去?最好的一件衣服已经弄脏了。”路铭举着湿碌碌的两手,将胳膊放在玉枚的肩上说:“你不用穿得太讲究了,不管穿什么,你都是最漂亮的。”玉枚听到这儿终于绷不住地笑了起来。路铭看到玉枚到美国以后第一次露出笑脸,高兴地抱起她来:“宝贝,你别笑,你一笑我就没魂了。”他正要亲吻,玉枚却说,“看!着火了。”路铭放下玉枚去关火,原来却是虚惊一场。他转头看着玉枚说:”你等着,晚上饶不了你。”

当玉枚以国内最时髦的一身打扮出现在土里土气,不修边幅的美国留学生们面前时,这个严肃、安静、甚至有些沉闷的大楼里,似乎并不习惯这种风格。大家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玉玫被这些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摆出一付冷冰冰地脸色,不情愿地与人们应酬着。晚上回到家里,她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发誓再也不去路铭的实验室了。

玉枚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在那窄小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地度日。路铭则像一只不知道休息的蚂蚁,整天不停地忙碌着。他比过去更加努力地学习,每天做实验都到很晚。他想早一点毕业。只有毕业以后找到工作,他才可能申请绿卡。从中国来到美国的这一步他闯出国门,跨过了太平洋。但是从学生身份到绿卡的这一步却是一个比太平洋不知还要宽出多少倍的天崭。抱着美丽的梦想,路铭鼓起了自己全部的勇气,为那小小的卡片奋斗着,他不害怕,他知道自己是会成功的。但是玉玫,她能等吗?

每天晚上,疲惫的路铭都要到午夜以后才能回家。他先到餐馆里去打工,等餐馆关门了,再回到实验室去做实验。他要靠打工挣钱来养活自己,还要养活玉玫。回到家里的时候,玉玫常常已经睡下了,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力气与玉枚说话。奇怪的是,疲倦得几乎要死去的路铭只要到了床上,一贴近玉枚的身体,就像从她那里吸收了能量一样,立即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他像在燃烧,全身心地沉溺在性爱之中,毫无保留地放纵,用手,用唇,用牙,用舌,用自己所有的感觉和触觉爱抚玉玫的身体。他肆意地挑逗着,翻滚着,颤抖着,激情勃发,将自己送上巅峰。这个时候,世界离他远去,只留下这个雪白而又温柔的身体。当激情在高潮中最后喷发的时候,所有的压抑和所有的烦恼都在那不由自主的抽动下消失。留下的是全身心的安宁。沉入梦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刚从母体落地的一个婴孩,小小的,紫红色的,无牵无挂。

一个月过去了,玉枚已经问过路铭许多次,“什么时候你能拿到绿卡?”每一次他都含糊不清地说:“我正办着呢,应当可以办成吧。”不过,他心里知道,因为餐馆工太多了, 老板已经很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发火。昨天,他竟然跟老板大吵了一架。也许系里会把他开除,那就一切全完了。

晚上,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玉枚已经躺下了。他很快地脱去衣服,赤裸着抱住似乎已经睡着的玉枚。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到生命重新回到他的体内。玉枚柔软的肌肤让他强壮起来,他的脑子里浮动起两团白雪,血管开始搏动。突然,玉枚醒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她推开正在不顾一切的路铭,冷冷地说:“我知道了,你一直在骗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办绿卡。”“是谁这么说?”“小李。他还告诉我,你刚跟老板吵了一架,学校会开除你的。”玉枚说话声音里透着穿透骨髓的寒冷。

这寒冷突然间激怒了路铭。他愤怒地说:“老子办不成绿卡怎样?你是我老婆,就得跟着我。”他像疯了一样一把按住玉枚,将身体压了上去。玉枚拼命地挣扎着想挣脱。眼睛里冒着火的路铭却毫不费力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他狂野地动作着,似乎要将所有的愤怒倾泻到身下的这个女人身上。玉枚发出了一声尖叫。路铭一愣,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他的血突然间变冷了,冷得他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路铭已经睡过去了,玉玫却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盯着头顶上一块看不见的天花板。那上面有一片水浸后留下的印记。第一天晚上,她看到了这块印记的时候,觉得它像一朵奇特的花。 现在这个印记却变得像每天都在厨房里爬来爬去的蟑螂,令人厌恶。她转过头来看一看正在熟睡的路铭。他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似乎失去了知觉。玉玫难以想象,就是这个无知的身躯在两分钟以前,曾经那样疯狂。”她伸出手推了一下,路铭只是哼了一声,仍然陷在深深的沉睡中。周围似乎更黑了,玉玫感到世界在黑暗里越来越小,它从远处,从窗外挤进来压在她的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早上,路铭起来的时候,玉玫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路铭匆匆吃完了饭正要离开,玉玫叫住他问:“你能不能给我找份工作?老这样在家里待着,我会闷死的。”她看路铭面有难色,又说:“你读完博士还得5-6年,我就一直这样在家里等着吗?”

路铭犹豫着没有回答。他有些舍不得让玉玫去打工,而且他总是有一种预感,如果玉玫跨出这间居室,就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了。“好老公,你要不给我找点事做,我就要烦死了。”玉玫有些撒娇地拉着路铭。路铭倔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了。

路铭在不远处的一家中国餐馆里给玉玫找了一份工作。这是一家门面不很大的中国餐馆。老板也是从大陆来的,叫晓明,而且是玉玫的同乡。他爽快地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既然是老乡,不帮忙还行?”

玉玫到餐馆打工以后,她对路铭的态度好了起来。她常常会给路铭带回来一些餐馆里的好菜。路铭也不用课余到餐馆里去打工了。他有些嘲笑自己过去怎么那么多心,不敢让玉玫到餐馆里去打工。每天晚上路铭会到餐馆里去接玉玫,但是有几次他做实验晚了,玉玫说不用他来了,老板顺路可以带她回家。

这天,路铭故意提前赶回来,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晓明和玉玫正在家里聊天。看到路铭回来,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晓明走了以后,路铭突然借故对玉玫发了脾气,他说:“以后不许让他到咱们家来,不管多晚,你都要等我到餐馆去接你。”玉玫白了路铭一眼,然后扭过身子不再与他说话。那天晚上,路铭第一次没有主动来找玉玫。

第二天,玉玫上班以后,晓明悄悄地问她:“昨天晚上,我走了以后,路铭怎样了。”玉玫看着晓明关切的样子,泪水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晓明走到柜台前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玉玫没有去接,反而背过身去。晓明走到玉玫的身后,搬过她的头,替她擦拭眼泪。玉玫第一次看到总是乐哈哈的晓明脸上竟然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觉得很好玩,不由得就笑了起来。晓明看到玉玫的笑,一下子就怔在了那里。他突然说:“见鬼!你怎么这么好看。”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今天送你回去,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晚上下班以后,晓明送玉玫回家,路铭正好在家。当他看到晓明时,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谢谢了,以后就不麻烦你了。”等晓明离开以后,路铭对玉玫坚决地说:“明天你不要再到餐馆打工了。以后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可以养活你。”

这天晚上,当路铭回家的时候,玉玫已经做好了晚饭。她默默地吃完饭,洗完碗,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幸运大转盘的节目。路铭凑过来揽住她的腰,下颌轻轻地抵着她的右肩,在她的耳边问道:“怎么样还生我的气吗?”“我凭什么生你的气?我不用去打工了,在家待着有什么不好?”玉玫冷冷地说。“今天在家还烦吗?”“烦有什么用,我没有车,哪儿也去不了。”

路铭用胡子摩擦着玉玫的脸颊,说道:“你稍微忍一下,等我毕业了,马上搬出这里,那时我们会有一栋独立楼房,还带花园和车库。我也会有一辆新车。”玉玫抬起头看着路铭,她以少有的温情语气请求:“那我们现在就搬出去好吗?我再也不能在这间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待着了。我要换个地方,要一个有人的地方。”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希翼。“不行!我们签了合约。至少要住一年,否则会被罚款的。”路铭毫无商量地回答。玉玫眼睛里的亮光黯淡了。她看着电视屏幕,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路铭对玉玫特别地温柔。他吻遍了玉玫的全身,忘情地吻着她的颈项和双唇。当他拥着玉玫睡着的时候,朦胧中,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似乎从没有被暖和过来。

玉玫在家里已经待了3天,她从不提起晓明,也不要求出去,她似乎已经死心了。每天晚上她为路铭做好饭,对于路铭的床上要求也从不拒绝。但是,路铭却发现,每当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玉玫总是在电话上。他到电话公司去查问,知道是晓明在给玉玫打电话。他被激怒了。他先把电话切断了,然后又换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在换了新电话号码的这个晚上,无论路铭怎样求,玉玫都不让他接近。急了的路铭,对玉玫叫喊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如果你再和那小子来往,我就杀了你。杀了那个流氓。”

玉玫没有回答。第二天晚上,当路铭回到家里的时候,玉玫不见了。

路铭像疯了一样地来到晓明的餐馆。餐馆已经关门了。他知道玉玫一定是在晓明的家里。

玉玫确实是在晓明的家里。当她打电话告诉晓明,路铭要杀她的时候,晓明只说了一句话:“马上收拾你的东西,我来接你。”

晓明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尽管房子并不很新很大,却是在很好的住宅区。玉玫来到的时候,房子里很凌乱。她很快地收拾了一下,整个房间就焕然一新了。她从厨房的窗户望着后花园,那里有一排松拦起一道墙,使小院子,看起来很安静。她环视一下房间,这里只摆着几样简单的家俱,不是很新,看起来却很舒适。

晓明给玉玫送来了一杯茶,然后他挨着玉玫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玉玫心里突然地一热,眼泪又流了下来。晓明用双手捧起她的头,替她拭去眼泪,说:“别害怕了,路铭不知道我的住处,他不会来的。”玉玫说:“我不是害怕,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流出来了。”

天渐渐地黑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起来去开灯,晓明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看着007的录像带,只是他的手一直也没有放开玉玫。刚才玉玫收拾房间的时候,走动和忙活的样子真像他的母亲。晓明从小没有父亲,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就是家的全部。出国已经五年了,他不知道母亲变成了什么样子。在美国的这些年,晓明先是在餐馆打工。因为爽快,讲义气他结交了许多像他一样在餐馆里混日子的朋友。三个月前他开了这家自己的餐馆。他有时会去找女人过夜,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恋爱过。来到美国的未婚中国女人太少了。那天玉玫来找工作,他第一眼看到她,竟然以为是一个电影明星。从那以后那双毛茸茸的眼睛,红红的嘴唇总是在他的眼前晃动。今天他终于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里。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不会让玉玫走了,他要留住她。

尽管是第一次来到这房子,玉玫却丝毫也没有生疏的感觉。她惊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的时间了。好像是在来到美国的第一天,不!甚至是在中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住到这样的一个房子里来。她有些搞不清楚了,是晓明叫她来的?还是她自己要来的?

那天晚上,晓明和玉玫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好像他们从来就是夫妻,在那张单人床上,他们过了第一夜。这是玉玫到美国以后第一次睡得安稳的一觉,她没有醒,一直到天亮。

而这一夜,路铭却一点都没有睡。他在自己的家里等玉玫,希望她会打电话来。然后,他又到餐馆的外面去等,发誓一定要等到晓明这个流氓。可是,第二天餐馆开门的时候,晓明没有来。路铭瞪着发红的双眼追问餐馆里打工的伙计;‘晓明到那里去了?’没有人敢告诉他。

路铭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和睡觉了。每天早上,他都到餐馆去等晓明。有时他也会到学校去,但是在实验室里,他不读书,也不做实验,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同实验室的老肖劝解他:“嗳,这种娘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想她。以后,包在老肖身上,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路铭不理老肖,两眼茫然地看着地板,反复地说:“才三个月呀,她来美国才三个月,认识那混蛋不到一个月。她怎么就看上他了?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开餐馆的。我们两人结婚都8年了。”“那个骗子,他不是真的喜欢玉玫,玉玫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玉玫这一辈子都完了。”“我要找到玉玫,要告诉她这些,她上当了。”

这天早上,又是一夜没有睡觉的路铭,有些精神幌忽的开着车到餐馆去。在通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撞上了一辆正在左拐弯的汽车。警察来了,给了路铭一张罚单,$200。他撕碎了那张罚单,把那辆报废的汽车扔在了路边的一个破场里。现在他不能去打工了,没有钱,没有汽车,也没有了老婆。连那个在中国的家也已经被卖掉了。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什么?而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玉玫,让她回来。

玉玫在晓明的家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这期间,她给路铭打了一次电话,要求离婚。路铭没有多说,只有一句话:“你先回来,我们当面讲清。”

大年三十的晚上,晓明陪着玉玫回到了路铭的家。路铭让玉玫进屋以后,对还站在门口的晓明说:“你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儿。”晓明有些犹豫地看着玉玫。玉玫对他说:“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天晚上,玉玫包了饺子。透过袅袅上升的蒸汽路铭看着对面的玉玫。她还是八年前的那个样子,娇艳,让人心醉神迷。她回来了。玉玫回来了。家又回来了。路铭两眼离不开玉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像过去一样将玉玫揽在怀里。

玉玫这天晚上很温柔,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与路铭在一起了,在他们结婚的8年中,路铭总是宠着她,让着她。她知道这世界上只有路铭最爱他。但是,她要成为美国人,她要拿到绿卡。与晓明结婚,就意味着在一年之内她就可以拿到绿卡了。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美国生活了。而且晓明是那样一个英俊体谅的男人。

路铭也是一个好男人,是那种不善言辞,没有幽默感的男人。当初在路铭的苦苦追求下,她与路铭结婚了。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总是在寻找着一种惊奇,一种刺激。当她见到晓明的时候,那个她认为已经被路铭千百次的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的白马王子,被晓明一个大胆挑逗的注视活生生地揭开。她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到路铭的爱里了。这个年三十,将是一个结束。

吃完饭,洗干净了碗,玉玫去洗澡。当她穿着睡衣走出来的时候,路铭才相信他的玉玫真的回来了。他走过去,抱起她,来不及走到床边就不顾一切地狂吻了起来。双眼通红,浑身滚烫的路铭,在玉玫耳边小声地祈求着:“不要离开了,不要走。没有你,我就不活了。”玉玫转过头去没有回答。这是一次短促地性爱。也许是太兴奋了,路铭没能坚持很久。在那以后,他睡了过去,但是仅仅一小会儿,他就突然惊醒了,连忙伸手摸了一下身边的玉玫。玉玫也醒了。路铭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保证不再离开了。玉玫不回答。路铭突然愤怒了起来。他赤裸着跳下床,让玉玫看他。“你说,我那里比不上那个混蛋。”玉玫转过脸去不看他。他竟然一把掀掉被子,将玉玫拉下来。“你如果还去找那个混蛋,我就把你和他一起都杀了。不信吗?你来看这是什么?”他揭开了枕头,在那下面有一把泛着蓝光的手枪。玉玫吓得惊叫了起来。她知道路铭已经失去了理智。

早上起床以后,路铭平静了下来,他决定同意玉玫离开,因为在除夕之夜玉玫能来和他一起过节,说明她还有感情。他决定不计较玉玫和晓明在一起,他要集中精力尽快完成论文。他相信拿到学位以后,玉玫就会回来。

但是,就在玉玫离开以后的第三天,她打来电话要求离婚。在电话里,她用哀求的声音对路铭说:“请你放了我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路铭刚刚安定的心彻底地破碎了。他不相信,玉玫说的是真心话。他知道,玉玫要的是晓明的绿卡。

他没有像玉玫想象的那样震怒,只是冷静地说:“好吧!这个周末上午10点,你和晓明一起到我家来,只许你们两个人来。我签字同意离婚。”

在玉玫要来的这天早上,路铭很早就起床了。前一天晚上,午夜12点钟他才从实验室回到家里,手里拿着几份俄亥俄州的地图。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新闻,然后就睡觉了,似乎睡得很安稳。起床以后,他洗澡,刮胡子,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牛仔服。他把几件换洗衣服打在一个旅行包里,当看到玉玫的照片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照片放了进去。然后,他把旅行包和地图一起放在了楼下一辆租来的车里。回到房间里以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来到厨房。从一个碗柜里,他拿出了那把手枪。他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对准沙发的位置瞄了一下准星。最后,他把手枪又放回了碗柜。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像平时一样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可是,如果这时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黑森森地透出一股逼人的凉气。他的脸色因为睡眠不足显得有些苍白,在眼睛的下面有两道很深的阴影。9点30分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门口,开始等待。

玉玫和晓明准时在10点钟敲响了路铭的门。路铭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在晓明和玉玫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皮夹克的汉子。“这是我的朋友,卫虎”晓明介绍说。路铭想说什么,卫虎却一脚先踏进了门里。晓明与玉玫进门以后坐在了沙发上,卫虎紧挨着晓明站在一旁。他的手插在衣袋里,两眼紧盯着路铭。

玉玫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衫。她高高地挽着发咎,黑色的眼影和过于白色的粉底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失真。自从玉玫进屋以后,路铭的目光一直紧逼着她。而玉玫却尽量避免与路铭的目光相遇。晓明看出了玉玫的紧张,他将玉玫的手握住,使她镇定了下来。路铭看了一下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他冷冷地说:“拿来吧!”玉玫从身边的书包里取出了一个红色的文件夹,小心地将里面那张写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路铭。路铭并没有看这份递过来的文件,而是点头指了一下沙发前的茶几,让晓明把文件放在那里。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非常注意地向在沙发旁站立的卫虎看了一眼。然后说:“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倒茶。”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只经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路铭毫无声响地从厨房里转了出来。他的手里并没有茶,而是拿着那只装满了子弹的手枪。他一言不发地对准晓明开枪。然而在他转出来的同一时刻,晓明已经看到了他手里的枪,当他射击的时候,晓明的身子已经做了躲闪。他的第一枪只打到了晓明的胳膊。卫虎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晓明的手枪,他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了手,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支装着连发子弹的手枪,他迅速地对路铭射击。同一时刻,路铭也转向卫虎,射出了最后的连发子弹。卫虎倒下了。他射在路铭胸前的子弹像微型炸弹一样,将路铭的整个胸膛炸开。路铭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猝然倒下。他的脸上,甚至没有痛苦的表情,但是在他倒下的时候,眼睛望着玉玫的方向。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玉玫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在枪弹的烟雾里,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路铭和卫虎。当她看到红色的液体从两个人的身体上流出来的时候,一下子不能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是晓明痛苦的呻吟声唤醒了她。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整个大楼。

路铭死了。他留在美国的全部财产,两千美元,作为遗产由玉玫接受。他的尸体在殡仪馆里放置了六个月都没有人来认领。最后同学们,筹措了一笔钱将他火化,然后把骨灰带给了他在农村的父母。学校不给路铭开追悼会,因为是他首先开枪杀人触犯了法律,他是罪犯。

晓明和玉玫很快离开了这个城市,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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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

回复 茹月 2015-1-31 11:19
这篇小说确实是以真实事件为依据的。我与南主角还算熟。之所以称其为小说,是因为很多细节都是按照小说来写的。不是真实的。
回复 rubin 2009-10-9 12:54
茹月提供的不仅是清茶,还有苦酒呢。
我看这不像小说,就像报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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